就當寒笙笙準備下場時，那煙塵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陣濃鬱的紫光，直衝雲霄。
    煙塵散去，一道詭異的身影自廢墟中踏出，周身黑紫色的光芒浮動，於封的身上浮現出如血肉般蠕動的紫色鎧甲，那詭異的鎧甲滲出絲絲鮮血，像是受到了什麽重創一般。
    似是感受到周圍那怪異的目光，於封渾身不正常的抖動了起來，那大塊大塊的血肉被他吞入體內，最終化作一道堅實的黑紫色鎧甲包裹在他的身上。
    “寒笙笙，地獄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於封咧開嘴笑了起來，心髒破碎的那一刻，他直覺的自己墮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有的隻有無窮無盡的孤寂。
    但......先前他甘願受製，埋在心髒之中的淵之種忽然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雖然讓他身體上被淵侵蝕的程度更深了幾分，但也將他成功從死亡中拉了回來。
    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自己的力量也在回歸的那一刻更上一層，雖然依舊沒有突破啟源境，但現在的他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越級戰鬥了。
    一想到這，於封忍不住看了一眼靜靜站在那裏，如聖潔的裁決者一樣的倩影，眼中燃起了興奮的火焰。
    自己能被得手，還是因為對方那怪異的武器，如今雙方的信息差已經無限縮小，而自己又在地獄中領悟了新的技能。
    這場戰鬥的勝負......似乎已經逐漸向他這裏傾倒。
    見於封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寒笙笙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而於封也沒有絲毫廢話，快速衝向寒笙笙，寒笙笙也不甘示弱，將手中的霜寒丟向了他，而後張開龍翼，頓時爆發出比先前還要迅猛數倍的速度，衝向了麵前的黑影。
    於封震碎鏈劍，漆黑的力量裹挾著碎片，將裏麵的劍靈吞沒殆盡，重新鑄成一柄漆黑光劍，彈飛衝過來的霜寒，而後自身的源氣與淵的詭異一同糅雜，壓縮在一起，形成一道詭異蠕動的黑紫色光幕，纏繞在光劍之上。
    這是.......
    寒笙笙看著那光幕周圍，被一步步侵染的空間，不禁微微皺眉。
    這等力量，居然連空間都能汙染嗎？
    不僅如此，於封怒喝一聲，先前積攢下來的劍勢竟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不斷以於封手中的長劍為中心，聚攏在一起，最終變成了一道貫穿天地的巨大劍氣。
    哪怕僅僅隻是將自身擁有的能力彼此融合後誕生出來的產物，已經不亞於任何靈技，甚至還要更勝幾籌了。
    不過，寒笙笙也不會有半分示弱。
    她握緊了手中的霜寒，在劍身處連點三下，一陣嗡鳴聲忽然從劍身上迸發出來，無數玄奧的回路發出荷載的轟鳴聲，寒笙笙隻覺身上一輕，而後便是難以想象的增幅加持在她的身上。
    【反】，一個用於逆轉回路，達到相反效果的手段，但其難度絲毫不亞於重新創造出新的回路，這也是月清雪留給她的一個後手。
    霜寒那寬闊的劍身不斷收縮，化作一柄纖長的雙刃劍，七彩中夾雜著灰色的雄厚源氣化作燃料，慢慢延伸到了寒笙笙手中大變樣的霜寒上。
    以自身混沌氣與龍神力量為基礎，燃燒千萬魂魄為自身火焰的燃料，加上與葉玲玲對弈時磨練出來的劍意，竟又是不弱於靈技的一擊。
    兩人在今天，竟是齊齊將這份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而後，寒笙笙揮動霜寒，劃出一片升騰而起的七彩火焰。
    火焰升騰，黑暗湧動，這一暗一明的兩種氣息一瞬間似乎將這片廣場分割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
    陰冷中夾雜著燥熱的的氣息席卷了整個廣場，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僅僅是逸散出去，碰撞在一起，就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破壞力，以至於看台上的高手都要聯合出手，用源氣凝聚出屏障，這才擋住了那擴散的能量餘波。
    唯有月清秋淡淡的看著場中的情景，勾了勾手，銀白色的護盾套在了身旁的幾人身上。
    兩人的戰鬥讓眾人震驚不已，這是不是已經變相證明了，他們兩人如今的實力，已經達到了連開源境都不得不認真對待的地步了？
    場中，在這能量餘波下，於封身上的鎧甲不可避免的破損了起來，就連寒笙笙身上的龍鱗也出現了些許脫落。
    兩人眼神微凝，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竟是直接舍棄了自身的防禦，將所有傾注在接下來的這一擊當中。
    下一秒，兩股強悍的氣勢碰撞在一起，廣場上瞬間炸開了四分五裂的溝壑，那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竟是連岩破天都隻能勉強看清。
    在【反】轉了霜寒對自己的束縛後，寒笙笙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而於封在這迅猛的攻勢下，依舊手握長劍，擁有【淵】的他，體內的源氣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兩人之間的戰鬥隻剩下最純粹的，屬於先天至寶與淵之間的對拚。
    在飛濺的玉石中，一彩一漆黑流光在廢墟中你來我往，速度愈來愈快。
    到最後，岩破天揉了揉眼睛，求助般的看向了身邊坐著的邱恒。
    隨著戰局進入了白熱化，場外的眾人驚愕不已，尤其是靈劍宗的人，看著似乎已經有些勢弱的於封，心中對於勝利的肯定也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那七彩光華的背後，是龍吟，是尖嘯，是潤物細無聲。
    但即便這樣，於封還是揮舞著手中的長劍，一劍破之。
    他身上黑紫色的光華愈發濃鬱，破碎的衣物下是縱橫交錯的傷痕，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隨著每一次揮舞愈發凝實，隱隱間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在他的體內孕育。
    隨著一聲響徹天地間的劍鳴，原本已經破敗不堪的廣場發出陣陣哀嚎，再看時，已無一片完好的地麵。
    “大長老......”
    幾位長老麵麵相覷，與於封漸漸衰弱下來的氣勢不同，寒笙笙的氣勢節節攀升，越戰越勇，仿佛不將對方置於死地就決不罷休一般。
    這讓他們的臉麵變得尤為難看，原本堅定的內心也出現了些許動搖。
    “莫要驚慌，相信老宗主和於封。”
    但話雖如此，靈淩的內心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而後，他緩緩抬起頭，默默地歎了口氣。
    “這......”
    穹頂之上，有一老者默默觀望。見下方那焦灼的局麵，幾次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觀眾席上，看著靈淩的動作，凱爾倫等人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看著穹頂上那熟悉的身影，皆是打了個寒顫。
    這老家夥，怎麽可能還活著！
    廣場中，兩道身影互相碰撞，伴隨著爆炸聲，皆是互相退了十幾米。
    隨著寒笙笙和於封的身形清晰的出現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望著兩人的模樣，皆是愣了一下。
    寒笙笙的龍翼被斬去一半，另一半也變得殘破不堪，身上的衣服被一道道漆黑色的傷痕布滿，隱隱間能看到似乎被什麽東西汙染，在不斷跳動的傷口。
    顯然，在先前那番近乎瘋狂的攻擊中，她雖然看樣子壓了於封一頭，但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若是說寒笙笙身上的傷略顯恐怖，那於封已經近乎沒有人樣了，身上的衣服完全破碎，露出大片大片猙獰恐怖的傷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從他的眼睛一直延續到胸膛，泛著彩色的火焰，持劍的手臂從右手換成了左手，而原本的右手，已經被齊根斬去。
    淩亂的頭發粘在滿是汗水的額頭之上，他呼吸急促的看著麵前的寒笙笙。
    兩人這副模樣，顯然是寒笙笙在剛剛的激戰中討到了好處。
    於封緩緩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
    一隻手臂被斬去，無疑對他造成了不小影響，再這樣下去，興許在秘法的後遺症到來之前，他就要輸了。
    這樣的話......
    “喂，說實話，我當時有點後悔去你家退婚了，興許現在我能吃上軟飯不成呢。”
    聽著對方那帶有調息的話語，寒笙笙眉頭緊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到對麵又說：“我知道，你會想說，我懦弱，自私，現在的懺悔不過是因為我快要死了，所以臨死之前善意的膨脹。”
    “我承認，是的，我開始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我也擁有不了一個，能承擔我身為天才的心性。”
    “可惜你已經犯下了這些過錯。”寒笙笙冷冷的回答道：“你終將會在這裏迎接你所造成的一切因果。”
    “是啊。”於封冷笑了一聲。
    “那你呢？”
    那你呢。
    短短三個字，卻讓寒笙笙感受到了一陣心痛。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於封，卻發現，對方正在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
    “那我呢......？”
    “你......知道些什麽？”
    “別忘了，我也在地獄之中。”於封放聲大笑，眼中滿是不屑。
    “你和我一樣，不，和我不一樣，你被保護的太好了，好到即便是這個年齡還保留著小孩子的心性。”
    “那你知道，什麽才是最大的惡嗎？”
    還未等寒笙笙回答，於封便接著說道：“要我說，世界上最大的惡，便是純潔的惡。”
    “它能在一片無言中讓人們默默的思考，在一片寂靜中讓人們反思屬於自己的過錯。”
    “純潔的紙張，就算是豎起來，也能染上屬於鮮血的殷紅。”
    “你我都一樣，無知，懦弱，但你有一個好的守護者，而我隻有屬於外界的壓力在不斷壓縮我的生存空間。”
    “我的行為最終造就了如今這場約定，那你呢？”
    於封的聲音漸漸變得嘲諷了起來，接下來的話，如同一柄利刃狠狠的紮在了寒笙笙的內心深處。
    “你的行為，你的無知，你的驕傲，讓那個溫柔善良的人，與我一起步入了地獄之中。”
    “那你的果呢？”
    “你.....能夠拋下一切，選擇像我一樣，用死來償還嗎？！”
    看著他那狀若癲狂的模樣，寒笙笙緊咬嘴唇，就連鮮血流下都不自知。
    她的果，是什麽呢？
    但她很快就已經無法思考這個問題了。
    於封也不等寒笙笙回話，在一眾人無比驚詫的目光中，將手中的長劍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深淵之種在深淵之力的刺激下，如春風吹又生的野草一般，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還沒等一眾長老下去搶救，那黑紫色的血肉塊便快速的吞沒了於封的身體。
    “寒笙笙，讓我看看如今的你，究竟有沒有能力接下這一擊吧！”
    彌留之際，寒笙笙看到了他的眼神，嘲弄，解脫，還有......贖罪。
    靈劍宗的風，慢慢的變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晦暗不明，漆黑色的劍意咆哮著衝向了天際。
    血肉坍縮，光芒熄滅，留下的是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球。
    寒笙笙愣在原地，腦海中是於封傳來的，最後幾句話語。
    “那位身上也留有深淵之種，想要取走深淵之種，除了死亡，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解脫。”
    “但.....你的力量讓我發現了一絲轉機，隻要未被侵蝕過深，你完全有能力將深淵之種取出。”
    “可我已經沉淪於力量太久了，最後的交鋒，才讓我幡然醒悟，寒笙笙，這......算是我的贖罪，也算是我最後留給你的禮物了。”
    看見場上的黑球，月清秋臉色大變，剛欲抬手解決這隱患，卻發現，寒笙笙抬起頭對上了她的視線，衝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一個眼神，便讓她明白了對方眼神中的含義。
    “就讓我看看，你最後留給我的這份大禮，究竟有怎樣的能耐吧。”
    寒笙笙深吸一口氣，一把扯下自己的另外半隻龍翼，劇烈的疼痛讓她在心碎中保持住了冷靜。
    抬手煉化，那屬於自身身體一部分的龍翼被洶湧的火焰煉化成最精粹的能量，龍神的魂魄在其中發出陣陣悲鳴。
    “清雪師.....不，老師。”
    “怎麽了。”
    “雖然很自私，但如果我失敗了，能將這功法，還有我體內的先天至寶，都交給清秋姐姐嗎？”
    寒笙笙那輕鬆的語氣，卻讓月清雪眉頭緊鎖。
    “你這話怎麽那麽像托孤，你藥劑吧幹嘛，我們底牌那麽多......等等，你托馬要幹什麽！”
    月清雪話還未說完，便注意到了環繞在寒笙笙身邊的三種先天至寶。
    而後，寒笙笙左右手分別握住了森羅引魂幡和化龍骨笛，洶湧的龍神炎一擁而上，將其生生煉化成無比狂暴的能量。
    雖說先天至寶在被煉化後，隻要體內的本源不滅，就不會真正意義上消散，但若真敢像寒笙笙這麽做，至少也會落得個重傷的下場。
    感受著體內寸斷的經脈在生靈之泉的潤澤下緩緩續借，寒笙笙咽下喉嚨中的鮮血，而後一把抓住晶玉琉璃瓶，頃刻煉化。
    鮮血噴湧，看台上的眾人愣了一下，皆是不知道寒笙笙究竟想要幹什麽。
    “她為什麽要自爆先天至寶？”
    “不對，這精純的能量，她是想把三種先天至寶融合在一起！”
    “她瘋了嗎，難道不怕先天至寶之間的斥力嗎？！”
    邱恒和岩破天對視了一眼，滿臉驚愕。
    黑色，青綠色，土黃色，三種能量越來越近，一股股凶猛的漣漪震碎空間，不斷的從三者的交界處湧出，偶爾溢出的能量，也引得空間震蕩不堪。
    寒笙笙臉色平靜的看著三種能量的變化，喚出微弱的混沌母氣，朝著三者的交界處拍了下去。
    有著混沌母氣作為平衡點，周圍狂暴的能量也被這恐怖的吸力生生束縛，向內部坍縮。
    直至一點灰白色的光芒泛起，寒笙笙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捧著已經鮮血淋漓的雙臂，將手中之物高高舉起。
    一片殷紅中，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狀物體，靜靜地懸浮在她的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