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金戈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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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鳥銜著活字虛影撞入北方烽燧時,蘇念安的湛瀘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在晨光中浮出細密的雲紋,每道紋路裏都藏著個金文的“戰”字,隨著她手腕翻轉,那些字突然掙脫劍身,在空氣中凝成半幅殘破的甲胄——甲片上的銘文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被墨色侵蝕的青銅底色。
    “長城磚縫裏,埋著最烈的文魂。”阿石的龍淵劍斜劈向虛空,暗金色劍氣撞上烽火台的殘垣,濺起的碎石中滾出幾枚秦簡。簡牘上的隸書“戍”字正在扭曲,筆畫間滲出鐵鏽色的汁液,落地時化作群披甲的虛影,手裏的戈矛都刻著“殺”字,卻沒有瞳孔的眼眶裏淌著墨汁。
    林霜突然拽開滿弓的“文”字箭。箭鏃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箭羽上的青鳥突然哀鳴,翅膀掃過那些秦簡虛影,竟在它們甲胄上留下串串火星——火星熄滅處,露出甲片內側的刻字“苛政猛於虎”,是漢代戍卒刻下的怨言,此刻正與“殺”字激烈對抗,在青銅上灼出焦痕。
    “蝕星把邊地的文字都變成了凶器。”蘇念安揮劍斬斷迎麵刺來的戈矛,湛瀘劍的金芒撞上矛尖的“殺”字,竟迸出細碎的火花。那些火花落地生根,長成片小小的竹林,竹節上刻著《詩經》裏的“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正是秦簡上常見的戍邊詩句,“它不懂,這些字裏既有殺伐,更有生民的苦。”
    話音未落,烽火台突然坍塌。磚石滾落間露出座地下兵庫,庫門的青銅鎖上刻著“永固”二字,此刻卻被墨色觸須纏繞,觸須頂端的吸盤正貪婪地吮吸著銘文。阿石劍隨身走,龍淵劍的劍氣順著觸須蔓延,在鎖身劃出道“開”字,鎖芯崩裂的瞬間,飛出無數帶字的箭矢——有的箭杆刻著匈奴文的“獵”,有的尾羽寫著漢文的“守”,在空中交錯成網。
    “是漢匈互射的箭書。”阿石劍鋒一挑,將枚刻著匈奴文的箭簇挑至半空,“當年邊地的文字,都浸著血。”那箭簇突然炸開,化作個戴尖帽的虛影,手裏的彎刀劈向蘇念安,刀身刻著的匈奴文“降”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卻在觸及湛瀘劍時發出滋滋的響聲,像是冰雪遇火。
    湛瀘劍突然橫揮出金弧。弧光中浮出《史記》的竹簡虛影,“匈奴列傳”四字化作道屏障,將彎刀穩穩架住。蘇念安手腕翻轉,金弧突然收緊,將虛影與彎刀同時絞碎,散落的墨色碎片中,飄出片羊皮紙——上麵用漢匈雙語寫著“和親”二字,邊緣有火燒的痕跡,卻仍能看清字跡裏的溫度。
    “文字能鑄戈矛,更能搭橋梁。”她指尖撫過羊皮紙,那些字突然活過來,在空氣中組成個“和”字,將周圍遊蕩的虛影紛紛罩住。被罩住的虛影甲胄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平民的模樣有的是扛著鋤頭的農夫,有的是趕著羊群的牧民,手裏的兵器化作耒耜與牧鞭,刻著“耕”與“牧”的字樣。
    林霜的箭突然破空。這次箭杆上沒有文字,隻有道空白的刻痕,卻精準地射中兵庫深處的墨色核心。箭鏃入體的瞬間,那團蠕動的墨色突然炸開,化作無數扭曲的符號——有被篡改的“華夷之辨”,有刻意曲解的“非我族類”,在空中組成個巨大的“隔”字,邊緣還在不斷吞噬著周圍的文字。
    “它想讓文字變成隔絕的牆!”蘇念安與阿石同時踏前,兩柄劍在空中交叉成“十”字,金芒與暗金色劍氣交織處,浮出商周青銅鼎上的“協和萬邦”四字。那些字突然膨脹,將“隔”字死死困住,鼎紋裏滲出的金液順著筆畫流淌,在地麵凝成道溝壑,溝底浮出各民族的文字突厥文的圓潤,契丹文的剛勁,都在金液中熠熠生輝。
    墨色“隔”字開始掙紮。觸須如毒蛇般竄出,卷向最近的契丹文,卻被阿石橫劍擋住。龍淵劍的劍氣突然暴漲,在觸須上刻下“融”字,那些墨色竟像冰雪般消融,露出觸須包裹的真相——是塊唐代的“開元通寶”,背麵鑄著突厥文的“錢”字,正麵卻是漢文的年號,兩種文字在銅錢上共生了千年。
    “從秦代的‘書同文’,到元代的八思巴文,文字從來在打架裏長在一起。”阿石劍鋒掃過兵庫的石壁,暗金色劍氣刻出幅壁畫左邊是匈奴人學寫漢字的笨拙筆畫,右邊是漢人臨摹突厥文的認真痕跡,中間用各民族文字寫著同一個“家”字,“蝕星隻看到打架,沒看到後來的一家人。”
    湛瀘劍突然指向天際。金芒刺破鉛灰色的雲層,露出長城蜿蜒的全貌,城磚上的文字正在蘇醒秦代的“製”,漢代的“防”,明代的“鎮”,都掙脫墨色的束縛,在磚縫間凝成位位古人虛影——有蒙恬監修長城時的竹簡,有霍去病勒石燕然的銘文,有戚繼光練兵的兵書,都在空中組成個巨大的“守”字,筆畫間還留著刀劍砍削的痕跡。
    “這才是長城的文骨。”蘇念安收劍入鞘,那些虛影突然齊齊轉身,麵向南方叩首,“守的從來不是疆界,是文字裏藏著的萬家燈火。”
    林霜的箭囊裏,新箭正在淬火。箭杆上纏著道細小的鎖鏈,鏈環分別刻著漢文、蒙古文、滿文的“合”字,箭羽上的青鳥嘴裏銜著半塊殘碑,上麵是北魏的“太和改製”詔書,鮮卑文與漢文並排刻著,筆畫在碑底緊緊相連。
    青鳥振翅時,長城的磚石突然開始震動。每塊磚都滲出金色的汁液,順著城道匯成溪流,溪流裏漂浮著無數文字的種子有甲骨文的“人”,有金文的“眾”,有簡體字的“民”,在水流中互相碰撞,發出編鍾般的聲響。
    “它往最東去了。”蘇念安望著青鳥消失的渤海方向,腕間的菩提子突然亮起,映出艘古船的剪影,船帆上寫著“使”字,是鄭和下西洋的寶船,“那些漂在海上的文字,是文脈最廣的枝。”
    阿石用龍淵劍挑起枚刻著“和”字的漢匈箭鏃,劍氣催發下,箭鏃化作隻銅雀,振翅飛向寶船的方向。“蝕星以為把文字拆成碎片就能毀掉它們,卻不知道,碎了的字沾著血和淚,拚起來更結實。”
    三人踏著金色溪流前行時,身後的烽火台正在重建。秦簡上的戍邊詩與匈奴文的牧歌在風中糾纏,最終凝成塊新的城磚,上麵用各民族文字刻著“長城”二字,在落日餘暉裏,像塊被無數隻手共同捧起的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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