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一切都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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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2月,遼東省盛京火車站,宛如一頭沉睡在凜冬之夜中的巨獸,蜷縮在刺骨的寒風裏。
    程諾蜷縮在火車站候車室通道第一排的長椅上,身披一件《上海灘》裏許文強同款的毛呢大衣,沉沉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旅客們,你們好!由帝都開往林吉市的k339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候車室廣播裏循環播放的播報聲,如同破曉的雞鳴,打破了候車室的死寂。
    程諾在迷迷糊糊中逐漸蘇醒,眼前的環境讓他心中嘀咕:“這好像不是自己家。”
    他試圖起身,卻發現身體仿佛被焊在了冰冷的鐵皮長椅上,連眼皮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怎麽也抬不起來。他心中暗罵:“我隻是發了個燒,難不成還鬼上身了?”喉嚨裏卻擠出一個含糊不清的氣音。
    他冷得渾身發抖,仿佛置身於冰雪覆蓋的荒野之中,每一口呼吸都透著刺骨的寒意,呼出的白霧在睫毛上凝結成冰晶。
    這裏應該是火車站的候車室,但奇怪的是,偌大的候車室裏竟然沒有發現什麽旅客。兩個貌似檢票的工作人員,在檢票口凍得直跺腳,哈氣成霜。不遠處的棉布簾子在北風的肆虐下,啪啪作響。
    每當門簾被掀開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風便如刀割般撲麵而來,讓人呼吸瞬間變得困難。透過巨大的窗戶,可以看到晶瑩的小雪花飄飄灑灑,在室外的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程諾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大腦瞬間被三十多年的記憶淹沒。
    他記得自己是房地產職業經理人,卻因房地產調控政策而被迫裁員;他記得自己貪圖便宜,用所有身家買了某大地產的房子,結果卻爛尾了;他記得自己著急上火之下,病倒在了床上……
    這場景,讓他從陌生變得熟悉起來。無數次在重感冒的昏睡中,他都會夢到這個場景,夢境裏重複著這個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成為了他三十年的心結。
    他清楚地記得,夢境裏的故事發生在1994年的正月初四。他乘著大學寒假去找哥哥程誌玩,從金城擠了兩天硬座,昨晚在盛京轉車時,竟在候車室睡著了,恰逢候車室的暖氣壞了。
    今年,他即將麵臨畢業分配,因為老媽的幹預,他留在了金城。可誰曾想,上班不久就麵臨欠薪、下崗的困境……年底,哥哥程誌還會離婚,而離婚的起因,竟然是他這次東北之行……
    隨著記憶的不斷湧現,程諾用力咬了一下舌頭,疼痛讓他更加確定了這不是夢境。他喃喃自語道:“難道我真的重生了?我帶著未來熟悉的記憶,回到了21歲。”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嗬——”努力緩解著激動的心情,心髒卻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來一樣。
    “既然重生了,我要逆天改命!”程諾努力抑製住心中的狂喜,心中暗自發誓,“我預知未來,不會像前世那樣窩囊地活著。我的人生重新讀檔,前世的遺憾都可以補救……”
    他想起了一會兒會有位女孩出現,聽到他的呼救,如同踏著五彩祥雲來救他。或許因為她太美,或許因為他太懦弱,他沒敢索要女孩的聯係方式,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就這樣與她擦肩而過……
    “同誌!等等!”一個清亮的女聲,伴隨著皮靴踏地的鏗鏘聲,破風而來,打斷了程諾的思緒。
    程諾拚盡全力順著聲音望去,隻見那個“熟悉”的女孩穿著黑色貉子大衣,如同冬日裏的一抹暖陽,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他滿懷激動地欣賞著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就在他晃神之間,眼瞅著那女孩就要衝進檢票口,連前世的機緣都差點錯過。他慌忙使出吃奶的勁,擠出一句:“同——誌——等——等——”聲音雖小,但她似乎聽見了,猛地刹住了腳。
    謝天謝地!程諾隻見她口罩上方那雙明亮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搜尋到了他。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又看了一眼檢票口,然後低著頭,緩緩地向檢票口走去。
    怎麽和前世不一樣?是自己剛才喊遲了?程諾心中湧起一股絕望,他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心想怎麽比前世還慘,自己這次怕是死定了。
    “大哥,你這是咋了?需要幫忙嗎?”程諾猛地睜開眼,使勁眨巴了幾下,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嘿,那女孩居然折返回來了!她說話帶點東北碴子味,可在程諾耳裏,那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睡——著——了,凍——僵——了。”程諾費了好大勁才擠出這幾個字,牙齒還直打顫。
    “嗨呀!這破候車室,我剛才聽說暖氣從昨晚就壞了!”說著女孩雙手從程諾腋下穿過去,一使勁,把他像拔蘿卜一樣拽了起來,身子緊緊貼著他。然後開始像擂鼓一樣拍打著程諾的後背,“你該去其它候車室,這麽冷你也敢睡著?”
    程諾聽著她的絮叨,貪婪地吸著女孩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任由她拍打著自己,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暖。他凍僵的血液開始逐漸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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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39次列車即將停止檢票……”廣播跟催命鬼似的響了第二遍,女孩也急了,她停下手,扶著程諾的胳膊說:“大哥,你還能動彈不?火車可不等人啊!”
    “試——試——”程諾勉強擠出兩個字。
    他努力的邁開雙腿,結果腳底一麻,女孩沒扶住他,“哐當”一聲,他又像灘泥一樣坐回了長椅上。“嗯。”程諾悶哼一聲,感覺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
    前世沒這出戲啊!程諾心裏嘀咕,難道是自己剛才心思不純,影響了“重生”後的恢複效果?他心中苦笑。
    女孩也慌了神,瞅了一眼不到20米的檢票口,焦急地說:“你先等著啊。”然後她提起地上的行李箱,像離弦的箭一樣朝檢票口衝去。
    程諾心裏一緊,猛地站了起來:她拿了我的行李箱,這才兩世,她怎麽就“變心”這麽快?他歎了口氣,心想命運真是捉弄人,就連這熟悉的橋段,也變個不停,讓人捉摸不透。
    “咦!我自己站起來了?這難道就是‘愛情’的力量?哎!心中的天使都沒影了,還是先恢複身體要緊。”他使勁拍打著自己的雙腿,試圖讓它恢複知覺。
    突然,一股熟悉的芬芳飄入鼻尖。程諾緩緩抬頭一看,“天使”又飛回來了,就是行李箱不見了蹤影。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女孩已經拿起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拽著他的胳肢窩,架著他往檢票口挪。程諾感覺她的手溫暖如春,那股暖流順著她的手心湧進了他的身體,讓他渾身一暖。
    過檢票口時,他聽見工作人員衝著他倆喊:“快點兒的,火車快開了,車票不用檢了,趕緊上車!”
    遠處,綠皮車噴吐著白汽,姑娘的貂毛領子輕輕拂過他的鼻尖,帶來一股淡淡的清香,讓他心神一蕩。他被女孩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向最近的車廂走去。
    “咣當!”他們剛上車,乘務員就迅速地放下了腳踏板,關上了車廂門。
    他們找了個就近的座位坐下,程諾這才發現,行李箱已經被女孩放在了頭頂的行李架上。車廂裏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有的打盹,有的聊天,估計也沒幾個是按號坐的。
    姑娘脫掉大衣,露出一件掐腰緊身的紅毛衣,纖細曼妙的身材一覽無餘。
    當她摘掉口罩的那一刻,程諾盯著那張臉,呼吸都停了——劍眉如鋒,鳳眼含情,直鼻挺翹,微笑的紅唇嬌豔欲滴,配上那張嬌小細長的瓜子臉,英姿颯爽中又不失柔美,宛如年畫裏的仙女下凡塵,又如同熾天使降臨人間,光芒四射,讓人移不開眼。
    姑娘見程諾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臉微微一紅,但並沒有生氣。相反,她拿著大衣走過來,輕輕地披在了程諾身上,溫柔地說:“先暖暖身子。”
    程諾瞬間感覺溫暖如春,衣服上飄來的處子幽香讓他心神蕩漾。
    女孩從黑色背包裏拿出一個透明的玻璃杯,轉身去接開水。
    程諾則飛快擦掉車窗上的水霧,車窗裏映出他慘白卻稚嫩英俊的臉。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伴隨著清脆的響聲,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更加確信自己真的重生了,這一切都不是夢。
    “燙死了!”這時,女孩跑了回來,猛地把玻璃杯往小桌板上一放,接著搓著雙手哈氣。她看著程諾臉上紅紅的巴掌印,驚訝地問:“你臉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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