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9月30日，星期五。鵬城的晨光裹挾著鹹濕的海風，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暖意裏。
    程諾倚在陽台欄杆上，望著遠處工地上林立的塔吊，這座南方的新興城市，正以驚人的速度崛起，高樓大廈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他眯起眼思索，來到這個城市不過三個月，他卻已深諳這座城市蓬勃的脈搏。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絲溫暖，也讓他心中充滿了期待。
    ……
    他剛到單位不久，就接到辦公室的電話。
    “阿諾，我離婚了。”手機剛接通，程誌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疲憊從話筒裏傳出，“國慶去你那住幾天，順便聊聊建立智能手機研究所的事。”
    程諾握著手機，指節微微發白。在東北時，他分明用“重生者”的先知先覺，提前消除了隱患。可命運的齒輪依舊哢哢作響，碾碎了所有精心設計的補丁。
    “哥，你隻管來，住多久都行，別忘了辦邊防通行證。”他頓了頓，聲音低沉，“研究所的事，我這裏沒問題，就看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明天就是國慶，程諾沒有去找林棟學習，下午早早地回到了家裏。剛打開門，程諾卻在玄關處頓住——1804室的防盜門“哢嗒”輕響，何毓秀裹著藍白條紋圍裙探出頭，馬尾辮隨著動作輕晃，臉上露出招牌式的白色肌膚。
    “阿諾哥！”她眼睛閃著亮光，嘴裏含著笑，“今天我做了糖醋排骨！”
    程諾挑眉。這丫頭今兒穿了條水洗藍牛仔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黑色圓領t恤領口隱約可見鎖骨輪廓。一個月不見，不知何時已出落得落落大方，說話也比以前自信多了。
    “大小姐下廚？”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她圍裙下纖細的腰肢，“你爸知道了該心疼死了。”
    “才不是！”何毓秀跺了跺腳，圍裙係帶跟著晃了晃，“我姐出嫁後，經常都是我做飯。以後——”她突然噤聲，耳尖泛起可疑的粉色。
    程諾倚著門框，看著何毓秀熟練地切菜、炒菜，心裏不禁有些感慨。這丫頭在武裝學院才學了一個月，倒把武林世家特有的英氣揉進了江南女子的溫婉裏。
    “表哥，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學了不少本事呢。”何毓秀一邊炒菜，一邊和程諾聊起了學校的事情，“我們學校的課程可豐富了，軍事理論、戰術技能、武器操作、體能訓練，還有心理素質培養呢。”
    程諾聽得有些發懵，這都是些什麽課程啊，聽著就讓人頭大。何毓秀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還有計算機基礎、數據庫、信息處理、網絡技術、c語言程序設計、兵役工作學、人民武裝動員學、行政管理學……”
    程諾越聽越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為表妹的學業默哀。何毓秀卻毫不在意，笑著說：“阿諾哥，你別擔心，我學理科，這些課程對我來說不算難。就是——”
    何毓秀突然安靜下來，聲音輕得像海風：“上周我聽同學說，說等我們畢業的時候就不包分配了，尤其我這種非軍籍生——”她猛地抬頭，眼睛裏燃著灼灼火光，“阿諾哥會幫我找工作嗎？”
    程諾“切”的一聲，不屑一顧地說：“放心吧，秀，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畢業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何毓秀聽了，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眼眶微微有些濕潤：“阿諾哥，你對我真好！”
    程諾看著表妹動情的眼神，心中忍不住暗想：這要是把她就地正法，估計她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瞬間使勁搖搖頭，驅走這種齷齪的想法：可是招惹誰也不能招惹她呀，她開心了，父母長輩開心了，可我的安琪兒，和現在的或者未來的紅顏知己不開心了。
    他深知自己的德行，根本受不了美女誘惑，一定要拉開距離：“傻不拉幾地，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當然對你好了。”
    聽了程諾的話，何毓秀好像並不開心，嘟著小嘴，鏟勺的動靜更響了。
    看著何毓秀將排骨盛進青花瓷盤，端著走到程諾身前，用筷子夾了一塊喂到程諾嘴裏：“你嚐一下，好吃不？”
    程諾看著她近在咫尺的丹鳳眼，喉結不受控地滾動，這丫頭渾然不覺自己身上清甜的梔子花香，正絲絲縷縷往人肺腑裏鑽。
    “嗯，味道不錯。”程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真的好吃嗎？”何毓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我以後多做給你吃！”
    ……
    1994年10月1日，程諾單手插兜站在接機口，墨綠色poo衫領口微敞。他身後，何毓秀正踮腳整理著新燙的空氣劉海，海藍色裙擺下露出筆直的小腿。
    "出來了！"何毓秀突然扯了扯他衣服。
    程諾抬眼望去，黃澄澄的短袖襯衫在人群中格外紮眼。程誌低著頭拖著褪色的軍綠色行李箱，臉上的憔悴比電話裏更甚。
    他抬頭時正對上程諾含笑的眼眸，扯了扯嘴角緊走幾步："小諾，等急了吧？"話音未落，目光突然釘在何毓秀身上。
    "這是——你對象？"程誌疑惑地詢問。
    程諾險些笑出聲。前世今生，這位大他五歲的兄長在科研技術上智慧滿滿，偏在人情世故上遲鈍的可愛。
    他抬手勾住何毓秀肩膀，感覺到何毓秀瞬間僵直的脊背："哥，這是秀，何家表叔的小女兒。"回頭對一臉緋紅的卻又略帶欣喜的何毓秀說，“秀，幫哥拿行禮。”
    何毓秀挺直腰板伸出右手：“大哥好！我在羊城武裝學院念大一。行禮給我吧。"
    程誌愣怔片刻，突然拍腿大笑：”難怪！我上次見她時，她還是小丫頭片子呢。“他話音戛然而止，瞥見程諾鄙視的眼神，訕訕撓頭：”咳，行李給秀？哪能讓女同誌——"
    程諾打斷了程誌的話：“沒事，她念的可是武裝學校。又得到表叔的真傳，你我捆到一起也幹不過，剛報道就把教散打的老師給揍了……”
    何毓秀單手拎起行李箱，向出站口走去。程諾看著兄長瞠目結舌的模樣，唇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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