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的擠壓聲裏混著鐵鏽味的風，林小跳的肩胛骨幾乎要被青磚碾碎，她聽見陸九霄的佩刀又一次砍在牆上，火星子濺到她發梢，燙得人直縮脖子。
    霍無賴的虛體在她身側晃得厲害，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連說話都帶著氣音：“跳兒...祖宗要是能實體化，早把這破牆踹成渣了。”
    “您老現在能不說話省點力氣嗎？”林小跳咬著牙，額角的桃花胎記燙得發燙，她忽然想起小時候跟著老捕快學縮骨功時，師傅總揪著她耳朵罵“骨頭軟得像麵條”，這會兒倒成了救命本事——她正試圖把自己往花無缺和陸九霄之間的縫隙裏塞，結果後腦勺“咚”地磕在花無缺下巴上。
    那瞬間，所有擠壓聲都被放大了十倍。
    花無缺不知何時轉了身，玄色戲服蹭著她的月白衫子，帶著股冷香。
    他垂眼時眼尾的胭脂暈開，像被揉碎的血珠子，手臂卻鐵箍似的圈住她後腰：“別動。”
    林小跳的心跳聲突然蓋過了牆縫的吱呀。
    她能清晰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隔著兩層布料，甚至能數清他急促的呼吸次數——三，二，一。
    下一秒，左側的牆又往裏擠了半寸，花無缺的脊背重重撞在磚牆上，發出悶響。
    “花公子你瘋了？！”林小跳急得直跺腳，結果腳麵立刻被擠得貼在陸九霄的靴底，“這牆是活的！你擋著我也沒用——”
    “有用。”花無缺的手指扣進她腰側，力度大得幾乎要掐出印子，眼尾的紅痣隨著動作晃了晃，“至少能讓你多喘兩口氣。”
    這話說得林小跳耳朵發燙。
    她想起上個月在茶樓說書，講到話本裏的男女主被困山洞，女主撲進男主懷裏喊“公子救我”時，台下的小娘子們直捂嘴笑。
    那會兒她還嗤之以鼻：“這有啥好害羞的？真到了要命的時候，誰管你貼不貼？”現在倒好，自己成了話本裏的女主，心跳快得能擂鼓。
    “祖宗你別看！”她猛地偏頭，正撞進霍無賴似笑非笑的虛影裏。
    那老東西虛得隻剩半張臉，還非要挑高眉梢：“跳兒啊，你小時候偷喝我埋在樹下的桂花釀，也沒見耳朵紅成這樣。”
    “您老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把您推進牆縫裏！”林小跳急得跺腳，結果這一跺倒踩中了什麽——是阿青的傀儡。
    那焦黑的傀儡正用指節敲她鞋跟，像是在打暗號。
    “阿青？”林小跳順著傀儡的視線抬頭，正看見阿青咬著牙捏訣，額角滲著汗。
    那傀儡突然直起身子，像根燒紅的鐵棍似的撞向右側牆壁！
    “咚——”
    悶響震得眾人耳膜發疼。
    傀儡的肩膀撞出個凹坑，焦黑的木屑簌簌往下掉，卻又在阿青的操控下搖搖晃晃爬起來，再次撞向同一個位置。
    林小跳這才反應過來：“阿青是要製造震動！讓牆的受力點分散！”
    “好小子！”陸九霄眼睛一亮，刀背重重磕在傀儡撞出的凹坑旁，“崔大娘，您老的羅盤不是能鎮邪嗎？來兩下！”
    崔大娘早把那串算卦的銅錢攥得發燙，聞言抄起羅盤就往牆上砸：“老身這羅盤開了七道香火，專克歪門邪道——哎喲喂！”最後半句變成慘叫，羅盤砸在牆上反彈回來，差點砸中她的禿頭。
    “大娘您這是鎮邪還是自殘？”林小跳憋笑憋得肩膀直顫，卻在轉頭時撞進花無缺懷裏。
    他不知何時低下了頭，鼻尖幾乎蹭著她發頂：“笑什麽？”
    “笑...笑咱們像被塞進粽子葉裏的糯米。”林小跳順口胡謅，餘光瞥見霍無賴正雙手結印，虛體上飄著幾縷金光，纏在陸九霄的刀上、崔大娘的羅盤上，甚至阿青的傀儡指尖——那老東西在給眾人加持法術！
    “祖宗我當年在茅山學的術法，可不止能逗狐狸玩。”霍無賴的聲音弱得像蚊蠅，虛體卻硬是撐著沒散，“跳兒，你記不記得我教過你，破陣要找‘生門’？”
    林小跳突然福至心靈。
    她的桃花胎記燙得幾乎要燒起來，順著牆縫的紋路望去——那些青磚的接縫處，竟隱隱透出淡青色的脈絡，像人的血管。
    她一把拽住陸九霄的手腕：“捕頭，砍這裏！”
    刀光閃過。
    陸九霄的雁翎刀精準劈在青色脈絡交匯的位置，火星四濺中，青磚“哢”地裂開條細縫。
    花無缺的傀儡又撞了上來，這次凹坑更深，裂縫順著凹坑爬向四麵八方。
    崔大娘的銅錢串“嘩啦”撒了一地，每枚銅錢都嵌進裂縫，叮鈴作響。
    “加把勁！”林小跳吼得嗓子發啞，反手抓住花無缺的手腕。
    他的手涼得像浸在冰水裏，卻在她掌心輕輕反扣，十指交握。
    “哢嚓——”
    最後一聲脆響混著眾人的歡呼。
    整麵牆突然向後倒去，揚起的灰塵裏，林小跳被花無缺護著踉蹌兩步，撞進陸九霄懷裏。
    她咳嗽著抬頭，正看見阿青的傀儡癱在地上，焦黑的手臂幾乎要散架；霍無賴的虛體隻剩個模糊的影子，勉強勾著嘴角；崔大娘正蹲在地上撿銅錢，嘴裏念叨著“這羅盤得拿香灰擦三天”。
    “成了？”林小跳抹了把臉上的灰，突然頓住。
    他們站在坍塌的牆堆前，而牆的另一邊——
    秦太師負手而立，蟒紋官服在風裏獵獵作響。
    他身後是座刻滿符咒的石門，門內透出幽藍的光。
    此刻他正盯著眾人，嘴角揚起的弧度像條吐信的蛇，笑聲滾雷似的炸開：“林小跳，霍家的小崽子們，本太師等你們多時了。”
    林小跳的後頸泛起涼意。
    她看見秦太師抬起手，指尖纏著黑霧，而他身後的石門——
    “轟！”
    石門突然劇烈震顫，震落的石屑裏，秦太師的笑聲更響了。
    他雙手緩緩抬起，眼尾的皺紋裏全是癲狂：“千年的封印，也該碎了——”
    秦太師的雙手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度，某種古老的咒文從他喉間溢出。
    林小跳望著他身後翻湧的黑霧，突然想起霍夫人曾說過的話：“最可怕的，從來不是外麵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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