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把最後一張鎮魂符拍在陸九霄後背時，耳邊已經響起死士刀鋒劃破風的銳響。
    她反手抽出腰間說書用的醒木——別笑，這東西包了七層符咒，拍在人身上能麻倒半柱香——剛要衝上去，忽覺頭頂掠過一陣暖烘烘的風。
    "小跳快蹲下！"霍無賴的鬼手突然掐住她後頸往下按，就見一團赤金狐火"轟"地炸開，正撞在撲過來的三個死士胸口。
    那三人慘叫著滾進荒草堆，衣襟騰起橘色火苗，活像三盞會跑的燈籠。
    "阿九！"林小跳抬頭，就見月光裏躍下道火紅身影。
    白阿九恢複人形後總愛穿紅裙，此時發間狐毛束成的發繩被風掀起，眼尾那抹銀斑在火光裏忽明忽暗，"你可算來了！"
    "再晚半刻，你就要被砍成說書段子了。"白阿九甩了甩手腕，指尖躍動的狐火凝成小狐狸形狀，"靈犀草的下落我打聽到了。
    極北冰淵的冰魄潭底，守草的是群雪團子精，最吃哄騙。"
    "得嘞！"林小跳眼睛一亮，轉身就要拽白阿九走，卻被霍無賴一把攔住。
    老鬼飄在半空直搓手："祖宗我錯了，先解決眼前這些麻煩成不？
    你看那陸捕頭，刀都砍卷刃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咳咳"兩聲。
    眾人轉頭，就見鬼市掌櫃叼著根旱煙從樹後晃出來，青布道袍上還沾著草屑，手裏提個朱漆木盒："給老道根煙的功夫都沒有？"他掀開盒蓋，裏麵整整齊齊碼著金漆符咒，"這是避邪釘、鎖魂鈴，破咒時往四角一擺，秦老匹夫的陰魂別想湊近。"
    "您老怎麽來了？"林小跳接過木盒，瞥見盒底還壓著塊烤紅薯，"不是說要閉關養修為？"
    "養什麽修為！"掌櫃"吧嗒"猛吸口煙，煙圈裏飄出半句含糊不清的"再不來你們得把鬼市招牌砸了"，隨後正色道，"等會我用千年修為給你們加固封印，保準那老東西的邪術穿不透。"
    這邊正說著，花無缺不知何時站到了斷牆邊。
    他還是那身素白長衫，腰間玉佩卻換成了枚玄鐵令牌——林小跳認得，那是秦太師府暗衛的腰牌。"秦狗準備在破咒時辰發動血祭。"他拋著令牌，聲音冷得像冰，"他收買了三十六個死囚，要拿他們的命衝散你們的陣。"
    "好家夥，這是要和咱們拚消耗？"蘇媚娘把靈犀草往懷裏一揣，毒舌勁兒上來了，"合著他秦府連紙錢都不舍得燒，拿活人當鞭炮使？"
    "先別罵了！"陸九霄踹飛最後一個死士，刀背往地上一拄，"小跳、阿九去取靈犀草，剩下的人清場！
    老霍，你跟著霍夫人再練兩遍咒語，別到時候掉鏈子。"
    "得令！"林小跳拽著白阿九就往北邊跑，跑出去兩步又折回來，從霍無賴鬼兜裏摸出塊桂花糖塞他手裏，"祖宗你記著啊，等我回來要是看見你偷懶——"
    "祖宗我錯了！"霍無賴舉著糖塊兒直點頭，鬼身被月光照得半透明，"保證把霓裳羽衣舞練得比當年楊貴妃還好看！"
    極北冰淵比林小跳想象中還冷。
    她裹著白阿九給的狐裘，睫毛上都結了冰碴，看著腳下深不見底的冰潭直抽冷氣："阿九，這潭水得有千年沒化了吧？"
    "五百年。"白阿九蹲在潭邊，指尖點了點結冰的水麵，"雪團子精最怕熱，你把我給的火折子點著——"
    話音未落，潭麵突然"哢嚓"裂開道縫，七八個圓滾滾的白團子"咕嚕嚕"滾出來。
    每個團子都長著黑豆眼、三瓣嘴，頭頂還翹著撮呆毛，活像會動的雪媚娘。
    "不許碰靈犀草！"最胖的那個團子叉著短手跳腳，"這是我們的糖罐罐！"
    林小跳突然想起霍無賴說過，雪團子精最愛甜東西。
    她趕緊從懷裏摸出包糖霜花生，往地上一撒："你們看這個！
    比靈犀草甜十倍！"
    團子們的黑豆眼瞬間變成星星眼。
    最胖的那個撲過去抱起顆花生，舔了舔立刻眯起眼："甜！
    比去年偷的蜜餞還甜！"
    "那拿靈犀草換好不好？"林小跳蹲下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哄小孩的姨母，"你們把草給我，我每天給你們送三斤糖霜花生，再帶你們去鬼市吃冰糖葫蘆！"
    "成交！"胖團子揮了揮短手，其他團子立刻滾回潭裏，不一會兒就頂出株泛著藍光的草來。
    靈犀草葉片上凝著冰晶，湊近能聞到淡淡藥香。
    等林小跳和白阿九抱著靈犀草趕回破廟時，月光已經西斜。
    陸九霄正指揮蘇媚娘掛符咒，霍夫人舉著桃木劍追著霍無賴跑："你這老東西能不能好好跳！
    那是霓裳羽衣舞，不是街頭賣藝的雜耍！"
    "祖宗我錯了！"霍無賴飄在梁上直躲，身上的淡粉舞衣被風吹得亂飛，"這腰肢扭得比當年娶親時還費勁！
    小跳你可算回來了，快幫我說說你祖奶奶！"
    林小跳憋著笑把靈犀草遞給霍夫人。
    老夫人接過草的瞬間，整座破廟突然泛起金光。
    鬼市掌櫃不知何時盤坐在供桌前，閉著眼念念有詞，周身騰起青色霧氣——那是他在用法力加固封印。
    "時辰快到了。"花無缺站在門口，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秦太師的血祭應該也準備好了。"
    "怕什麽？"林小跳摸出醒木拍在桌上，震得供桌上的燭火直晃，"這波我贏了！"她轉頭看向霍無賴，後者正手忙腳亂地係舞衣腰帶，粉衫下的鬼身若隱若現，"祖宗，該你上場了。"
    霍無賴突然不鬧了。
    他整理好舞衣，指尖輕輕撫過領口的金絲繡紋——那是林小跳連夜繡的霍家圖騰。
    月光透過破窗照在他臉上，鬼眼深處的記憶碎片忽明忽暗。
    他衝林小跳眨眨眼，油嘴滑舌的語氣裏多了幾分鄭重："小跳，等會你躲我身後。"
    林小跳剛要回嘴，遠處突然傳來晨鍾。
    破咒的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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