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耳邊發出雷鳴般的轟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咆哮。韓三強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琉璃一般，裂紋從脖頸處開始，如蛛網般蔓延至胸口，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竟然沒有流出一滴鮮血。那晶化的血肉，早已讓他變得非人。
    他的墜落速度越來越快，就像一顆被拋棄的流星，直直地衝向那扇巨大的青銅門。那扇門在他的視野中不斷放大，門上的金瞳般的紋路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著他的渺小和無助。
    韓三強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父親臨死前緊攥的那枚銅錢，那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難道，父親讓他帶著這枚銅錢來到這裏，真的隻是為了讓他送死嗎？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青銅巨門的瞬間，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門縫中湧出。那是一縷墨綠色的霧氣，如幽靈般纏繞著他的手腕，拚命地向下拉扯，就像溺亡者的手，死死地抓住他，不肯鬆手。
    "韓哥！"就在這時，程小七的聲音在他的意識裏猛然炸開，"別進去！那不是門——是、是棺材！"
    已經遲了。
    韓三強半個身體被霧氣吞沒，視野突然翻轉。鹹腥的海水變成腥甜的空氣，腳下傳來木質甲板的觸感。他踉蹌站穩，發現自己站在一艘幽靈船的船艙裏——沒有船員，沒有風浪，隻有一盞青銅油燈在角落幽幽燃燒。
    艙壁上釘著十二具屍體，每具都被鐵鏈穿透琵琶骨，鎖鏈另一端延伸至地板下的黑暗裏。
    ——全是他的臉。
    "歡迎回家。"
    沙啞的嗓音從腦後傳來。韓三強猛然轉身，龍骨刀已橫在胸前。
    說話的是個白發披肩的老人，渾身爬滿海藻般的刺青，正用唯一完好的左眼盯著他。那張臉韓三強在家族畫像裏見過無數次。
    祖父，韓天嶽。二十年前"怒濤海戰"的失蹤者。
    "遠征軍從不征服任何人，"老人咧嘴笑了，露出發黑的牙齦，"他們隻是在喂養係統。"
    船艙突然震顫，地板下傳來鎖鏈掙動的錚鳴。
    "係統……是什麽？"韓三強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晶化的指尖觸及艙壁——觸感像在撫摸某種巨獸的獠牙。
    老人用指甲劃開自己的小臂，黑血滴在地板上，立刻被木板吸收。整艘船發出滿足的嗚咽。
    "看見那些"你"了嗎？"他指向牆上的屍體，"每代韓家都會生出雙胞胎，一個在明麵當英雄，另一個被關在這裏喂係統。"老人突然拽動鎖鏈，"比如你父親的好兄弟——"
    地板轟然裂開！
    鐵鏈繃直的脆響中，渾身潰爛的男人被吊上來，腐爛的麵容依稀能辨出和韓天臨七分相似。男人瘋狂掙紮著，喉嚨裏發出非人的嘶吼。
    "這才是你真正的二叔。"老人大笑，"當年遠征艦隊帶回的根本不是什麽秘寶……是條餓瘋了的龍！"
    龍骨刀在韓三強手中劇烈震顫，刀柄的金瞳紋路突然滲出鮮血。他這才發現，刀鍔處竟刻著細小的鎖鏈圖案——這把象征家族榮耀的刀，實際是囚籠的鑰匙。
    地板下的黑暗裏亮起兩盞血燈，某種長滿鱗片的軀體正順著鎖鏈緩緩上浮。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你的血能讓係統蘇醒了？"老人拽著鎖鏈後退，腐爛的二叔被拖到地板中央，"韓家的罪會吸引它……"
    男人的軀體突然爆裂！
    血肉尚未落地就被黑霧裹住，地板下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與此同時，韓三強胸口的晶化部分突然蔓延，劇痛讓他跪倒在地。
    "很疼吧？"老人蹲下來撫摸他的頭發，"係統在吃你體內的"罪"……你殺過多少人？害死過多少同伴？"枯手突然掐住他喉嚨，"比如那個姓程的孩子？"
    "……閉嘴！"
    韓三強暴起揮刀，刀刃卻在老人眉心前硬生生停住——他看清了對方鎖骨處的烙印。那是和他胸口晶化部分完全一致的紋路。
    "你以為我是幻象？"老人主動把額頭抵上刀尖，"看清楚，我是三十年前被係統選中的你。"
    幽靈船突然劇烈傾斜！舷窗外，海水倒灌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浮起半截青銅柱——正是黑鷹艦隊守護的那扇巨門的頂部。此刻無數鎖鏈正從門內激射而出，捆住海麵上所有的船隻。
    柳青煙的尖叫聲從遙遠的海麵傳來："韓三強！門在吃人！"
    二叔殘餘的頭顱突然轉動瞳孔，腐爛的聲帶擠出話語："……鑰匙……在……你……骨……"
    韓三強猛地想起什麽，左手插入自己晶化的胸口。皮肉撕裂聲中，他硬生生拽出半截脊椎骨——那骨頭已經變成藍金色的晶體，形狀赫然是柄短劍！
    "原來如此。"他咳著血笑起來，"難怪父親把銅錢給程小七……"
    老人麵色驟變，撲上來要奪骨劍，卻被韓三強反手捅穿肩膀。黑血噴濺在艙壁上，那些"韓三強"的屍體突然齊聲大笑。
    "係統不是龍。"韓三強把骨劍整個按進老人胸口，"是你們這群飲鴆止渴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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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靈船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散架。在這驚心動魄的時刻，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老人潰散的瞳孔。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驚人的真相——二十年前的怒濤海戰，竟然是韓家為了喂養係統而精心策劃的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海麵突然爆發出一陣刺目的金光，如同一輪耀眼的太陽從海底升起。這光芒如此強烈，讓人幾乎無法直視。當柳青煙好不容易將韓三強從波濤洶湧的海水中撈起來時，她驚訝地發現，韓三強的手中緊握著半塊青銅門碎片。
    那半塊碎片上，一隻金色的瞳孔正緩緩閉合，仿佛是一個神秘的通道正在關閉。柳青煙驚愕地望著這一幕，喃喃自語道：“門……關上了？”她的目光轉向風平浪靜的海麵，那裏已經沒有了幽靈船的蹤跡，隻有一片平靜的藍色。
    韓三強沉默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右手緊緊捏著那半塊門片。突然，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門片在他的手中碎裂成無數小塊，如同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落。與此同時，他那晶化的右臂也隨之龜裂脫落，露出裏麵蒼白的血肉。
    韓三強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但他的目光卻異常堅定。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遠處正在逃竄的黑鷹艦隊，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沾滿鮮血的左手撿起地上的龍骨刀，緊緊握在手中，仿佛這把刀是他最後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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