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三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也蘊含著他這位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了數十載的孤膽忠臣，那最是深沉的無力與悲哀！
    話音落下，整個密室瞬間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隻剩下那豆大的燭火還在那裏“劈啪”作響。
    比幹就這麽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韓莫。
    他在等。
    他在等眼前這個唯一能讓他看到一絲希望的神秘“神人”的最終宣判！
    而此刻，韓莫的內心卻是早已樂開了花！
    【來了！來了！他終於來了！】
    韓莫在他那平靜如古井的表情之下，內心早已是掀起了土撥鼠般的瘋狂尖叫！
    【魚兒上鉤了！魚兒上鉤了啊！】
    【我前麵鋪墊了那麽久！又是寫《諫君十思疏》，又是搞什麽‘麵試’，又是跟你在這裏玩什麽‘你猜我猜不猜’的文字遊戲！為的不就是等你親口問出這一句嗎？！】
    他看著眼前這位早已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除了相信他之外就再無任何退路的殷商亞相，韓莫的心中充滿了“一切盡在掌握”的無上快感！
    他知道，自己這盤棋最是關鍵的第一步，已經穩了！
    他緩緩端起麵前那杯早已涼透了的清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仿佛根本沒有被比幹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給驚到分毫。
    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與淡定，更是讓那本就對韓莫充滿了敬畏與期盼的比幹，心中那最後一絲的懷疑也煙消雲散！
    他愈發地堅信，眼前這位“莫玄”先生，定然是那傳說之中遊戲紅塵、為救世而來的隱世高人！
    許久，就在比幹那顆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髒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之時，韓莫才終於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那雙溫潤而又深邃的眼眸看著比幹，臉上露出了一副無比凝重的表情。
    他沒有直接回答比幹的問題，反而用一種充滿戰略性眼光的語氣，緩緩開口了。
    那聲音平靜，卻又充滿了讓人信服的力量。
    “亞相大人，妖孽之說，事關重大，不僅關乎大王的聖譽，更關乎我大商王朝的國運根基！此事絕不可輕信，更不可魯莽行事！”
    比幹聞言，神情一凜，連忙恭敬地拱手道“是，是！先生教訓的是！那……依先生之見……”
    “依晚輩之見，”韓莫緩緩站起身，背負雙手，在這小小的密室之內不緊不慢地踱起了步。
    他那副充滿了“世外高人”風範的姿態，更是讓比幹看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欲除此獠，必先立‘三觀’！”
    “三觀？”
    比幹愣住了。他身為殷商亞相，博覽群書，自問學究天人，卻還從未聽說過這等新奇的詞匯。
    韓莫看著他那充滿了困惑與求知欲的眼神，嘴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的“逼格”又要提升了！
    他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
    “此‘三觀’，非彼‘三觀’。晚輩所言的第一觀，乃是‘觀其形’！”
    韓莫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亞相大人，您雖懷疑那蘇妃乃是妖孽，但終究隻是懷疑。我等行事，講究‘師出有名’！若連對方到底是不是妖，是何種妖，有何等神通都未曾弄清，便貿然動手，那不僅是打草驚蛇，更會落人口實，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故，這第一步，便是要用秘法，勘破其偽裝！確定其真身！此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比幹聞言，隻覺得是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他猛地一拍大腿“對啊！先生所言極是！是比幹糊塗了！是比幹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啊！”
    韓莫卻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這第二觀，則是‘觀其勢’！”
    “觀其勢？”比幹再次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韓莫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然也。亞相大人，您想，此妖若真是妖，能潛入深宮，迷惑君王，禍亂朝綱，至今都未曾被任何人發現端倪，其背後豈會沒有同黨？其在宮中、在朝堂之上，又豈會沒有自己的勢力？”
    “我等在動手之前，必須要先查清它在宮中有多少黨羽！在朝中有多少眼線！它與哪些王公大臣暗通款曲！又與哪些妖魔鬼怪互為犄角！要將它的整張‘關係網’都給摸得一清二楚！”
    “如此，方能在動手之時一擊必中，雷霆掃穴，不給其任何翻盤的機會！否則，一旦打草驚蛇，讓其同夥有了防備，那我等所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妖妃了，而是一個盤根錯節，足以顛覆我大商江山的妖魔集團！”
    “嘶——！”
    比幹聽完這番話，隻覺得後背瞬間便被一層冰冷的冷汗給徹底浸濕了！
    他之前隻想著如何斬殺妖妃，清君側，卻從未想過這背後還隱藏著如此恐怖的驚天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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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韓莫的眼神，已然從之前的敬畏，徹底變成了狂熱的崇拜！
    【神人！此人，真乃神人也！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更有這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無上智謀！】
    【我比幹何其幸哉！能於今日得遇先生！我大商何其幸哉啊！】
    韓莫看著那早已被自己這套充滿了“現代戰略思維”的“方法論”給徹底忽悠瘸了的比幹，心中更是得意非凡。
    他緩緩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用一種最是高深莫測也最是畫龍點睛的語氣，緩緩說出了那最後一觀。
    “至於這第三觀，則是‘觀其心’。”
    “觀……其心？”比幹喃喃自語。
    “然也。”
    韓莫轉身，負手而立，那青色的儒衫在燭火的映照之下，顯得愈發的高深與神秘。
    “亞相大人，我等做任何事，都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我們要弄明白，此妖費盡心機，迷惑君王，禍亂朝綱，其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它是單純地為了享受那人間的榮華富貴？還是說，它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想要顛覆我大商的萬裏江山？又或者……”
    韓莫的聲音變得愈發的幽深。
    “它還有什麽更深、更遠，我等都無法想象的巨大圖謀？隻有弄清了它的‘動機’，我們才能對症下藥，釜底抽薪！才能從根源之上，徹底粉碎它的一切陰謀！”
    ……
    一番話，說完，整個密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比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身形並不算高大，但在他眼中卻仿佛比那撐天的巨柱還要偉岸的青衫背影。
    他那顆早已因為絕望而變得麻木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了！
    他感覺自己眼前那籠罩了不知多久的迷霧，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撥開！一條清晰、明確，充滿了智慧與希望的康莊大道，已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噗通！”
    比幹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與崇敬！
    他竟對著韓莫這位看起來比他孫兒還要年輕幾分的“莫玄先生”，無比鄭重地雙膝跪地，行了一個最是古老也最是尊崇的師徒大禮！
    “先生！”
    比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充滿了無盡的狂喜與敬服！
    “先生之才！勝過薑尚！先生之智！足以安天下，定社稷！比幹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他抬起頭，用一種充滿了急切與期盼的眼神看著韓莫，那眼神之中再無半分的亞相威嚴，有的隻是一個最是虔誠的學生！
    “先生大才！那……那依先生之見！”
    他無比急切地問道
    “這第一步，‘觀其形’！我等……該當如何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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