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解構與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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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構與狂歡》
——論粵語詩《咪嗌我書生》的文本顛覆性
文詩學觀察者
(一)
在黃沾用粵語寫就《滄海一聲笑》的三十年之後,嶺南大地的方言詩歌創作始終保持著獨特的生命力。詩人樹科這首《咪嗌我書生》以市井口語入詩,通過三重身份否定的遞進結構,在戲謔狂歡的表象下完成對當代社會符號暴力的解構。這種用方言俚語構建的詩學空間,恰如巴赫金在《拉伯雷和他的世界》中論述的"廣場語言",以民間智慧消解著主流話語的嚴肅性。
全詩以粵語特有的韻律節奏展開,"我真嘅幾鍾意學學寫詩"的疊字運用,暗合《詩經》"關關雎鳩"的複遝傳統。但詩人旋即用"鬼咁正經出過書"的市井俚語,將傳統文人引以為傲的出版行為降格為荒誕劇。這種語言層麵的雅俗並置,讓人想起王梵誌的唐代白話詩,在俚俗中暗藏機鋒。詩人三次拒絕"詩人老板專家書生"的稱號,恰如莊子拒絕楚王相位時"寧曳尾於塗中"的姿態,但樹科的表達更具當代解構意味。
(二)
詩歌第一節的自我消解策略頗具深意。詩人承認創作實踐卻否定詩人身份,這種悖論式表達暗合福柯"作者之死"的理論預設。當"出過書"成為拒絕詩人稱號的反證時,傳統文學場域中的符號資本被徹底顛覆。正如布迪厄在《藝術的法則》中指出,文學場域的象征權力往往通過命名實現,而詩中"咪嗌我詩人"的反複拒絕,恰是對這種符號暴力的反抗。
第二節的經濟敘事轉向更具當代性。"學學揾錢"的戲仿式表達,將市場經濟中的奮鬥史解構為荒誕劇。粵語俚語"雞碎咁多"的運用,既保留方言的鮮活質感,又暗含布羅代爾所說的"物質文明"批判。當"老總"頭銜與微薄收益形成反諷對照,現代社會的成功學敘事在方言的哈哈鏡中扭曲變形。這種處理方式令人想起北島《履曆》中對時代標簽的戲謔,但樹科通過方言特有的音韻節奏,賦予批判更接地氣的表達。
(三)
詩歌末節的升華最具解構力度。"家下乜嘢世界"的詰問,將前兩節的個人敘事提升到時代批判層麵。"沙紙"(文憑)與"專家書生"的並置,揭示出知識貶值的當代困境。這種批判與韓少功在《馬橋詞典》中對方言智慧的追尋形成互文,都試圖在主流話語之外尋找真實的表達可能。詩中"笑屎人"的粗鄙化表達,恰似拉伯雷筆下龐大固埃的荒誕笑聲,用身體性語言消解著知識權威的神聖性。
值得關注的是詩人對粵語聲韻的創造性運用。"詩哈老扳哈"等句末語氣詞,既保持粵語九聲六調的音樂性,又製造出類似元曲襯字的戲謔效果。這種語言實驗與西西在《我城》中的粵語書寫一脈相承,都在探索方言的文學可能性。詩中"噈?"的獨特句式結構,更是突破標準漢語語法規範,在陌生化表達中拓展現代詩的邊界。
(四)
從詩學傳統看,這首詩延續了嶺南文學"以俗為雅"的脈絡。屈大均《廣東新語》記載的粵謳傳統,張九齡開創的清淡詩風,都在樹科筆下轉化為後現代的解構策略。但詩人的突破在於將方言的顛覆性推向極致當"書生"這個承載著千年文化記憶的稱謂被戲稱為"笑屎人",傳統士大夫精神與現代知識分子的困境形成雙重映照。這種批判的徹底性,甚至超越了黃遵憲"我手寫我口"的革新主張。
在全球化語境下,這首詩的方言堅守更具文化抵抗意味。粵語作為保留古漢語音韻最完整的方言之一,其入詩實踐本身就是對文化同質化的反抗。詩人通過"咪嗌"(別叫)的反複拒絕,不僅否定社會強加的符號身份,更在語言層麵守護著地方性知識。這種努力與宇文所安論述的"中國文論話語"困境形成對話,提示著多元文化共生的可能。
結語
《咪嗌我書生》的價值,在於用方言的狂歡化書寫完成對現代性困境的雙重解構。當標準漢語的權威在粵語聲調中消融,當社會身份標簽在市井俚語裏坍塌,詩歌為當代人了超越異化的可能路徑。這種創作實踐,既是對嶺南文學傳統的創造性轉化,也是對全球本土化浪潮的詩意回應。在文化身份日益碎片化的今天,樹科的粵語詩歌實驗提示我們真正的詩性智慧,往往藏在被主流忽視的語言褶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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