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以方寸之筆寫天地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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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嘅旅行》(粵語詩)
文樹科
喺南去北,自東向西
登長城,遊三亞
瞓長江,諗壺口
五湖四海,噈睇盆景……
種草淋花,摸泥揀沙
有時嘅世界
查實噈喺麵前腳下
啜茶飲海,滴水陽光……
讀書萬卷,行路萬裏
身喺天下,心係天下……
《樹科詩箋》101novel.com25312粵北韶城沙湖畔
《以方寸之筆寫天地之大》
——論樹科《我嘅旅行》的空間詩學與哲思建構
文阿蛋
在中國當代詩歌版圖中,粵語詩始終以其獨特的語言質感與文化根脈占據特殊位置。詩人樹科的《我嘅旅行》以不足百字的篇幅,構建起多重空間維度交織的詩意宇宙,在方言書寫與現代漢語的對話中,展現出對旅行本質、空間認知乃至生命哲學的深刻叩問。這首創作於 101novel.com25 年 3 月的短章,如同嶺南園林中的漏窗,在有限的文字間隙裏,讓讀者窺見無限的時空奧義。
一、地理空間的辯證書寫從 “五湖四海” 到 “麵前腳下” 的認知轉向
詩的開篇便以 “喺南去北,自東向西” 八個字,勾勒出傳統意義上的地理旅行圖景。“登長城,遊三亞 瞓長江,諗壺口” 四句,以四個極具中國地理標識性的地點 —— 象征曆史縱深的長城、代表海濱風光的三亞、蘊含文明脈絡的長江、彰顯自然偉力的壺口,構建起宏觀的地理空間坐標係。這裏的 “登”“遊”“瞓”“諗” 四個動詞,形成從身體實踐到精神觀照的遞進登上長城是身體對曆史高度的丈量,遊曆三亞是感官對自然美學的捕捉,“瞓” 字以粵語特有的生活化表達,將長江納入身體棲居的場域,而 “諗”(思考)壺口則完成了從物理空間到心靈空間的跨越。
但詩人的筆觸並未停留於對宏大地理景觀的鋪陳,第二節以 “五湖四海,噈睇盆景” 的妙喻,實現了空間認知的第一次反轉。“五湖四海” 本是廣闊天地的代名詞,卻在詩人眼中淪為 “盆景” 般的存在,這種反差性書寫消解了傳統旅行敘事中對 “遠方” 的盲目崇拜。正如蘇軾在《赤壁賦》中所言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樹科以詩性語言解構了地理空間的絕對意義,暗示人類認知的局限性 —— 當我們以 “旅行者” 自居丈量世界時,或許正陷入另一種認知的牢籠。
第三節 “種草淋花,摸泥揀沙” 轉向微觀日常場景,將旅行的場域從名山大川拉回 “麵前腳下”。這裏的 “種草淋花” 並非簡單的園藝活動,而是以身體的觸感重新定義空間指尖觸碰泥土的質感,掌心掬起細沙的流動,構成對空間的具身認知。這種書寫讓人聯想到陶淵明 “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的田園哲學,在日常勞作中實現與土地的深度聯結。詩人通過 “有時嘅世界 查實噈喺麵前腳下” 的直白表述,完成了對 “旅行” 本質的哲學追問 —— 真正的旅行或許不在於足跡的遠邇,而在於以何種姿態感知所處的空間。
二、語言空間的張力建構粵語書寫的在地性與現代性對話
《我嘅旅行》的獨特性首先體現在語言層麵。作為粵語詩,詩作中大量使用方言詞匯,如 “噈”(就)、“諗”(想)、“瞓”(睡)等,這些詞匯不僅賦予文本鮮明的地域色彩,更在語音層麵形成獨特的節奏韻律。粵語特有的九聲六調,使 “南去北”“東向西” 的平仄起伏中暗含音樂性,仿佛一曲行走的嶺南小調。這種方言書寫並非對地域文化的封閉固守,而是以開放姿態參與現代漢語詩歌的多元建構,如同韓少功在《文學的根》中所言“方言中所包含的文化密碼,是永遠值得我們珍惜的無價之寶。”
在方言詞匯與現代漢語的交織中,詩作形成了獨特的語言張力。“啜茶飲海,滴水陽光” 一句堪稱神來之筆“啜茶” 是典型的粵語生活場景,“飲海” 則突破日常經驗,將海洋納入可飲用的範疇;“滴水” 是具體的物理動作,“陽光” 則是抽象的視覺意象,二者的並置創造出通感般的詩意體驗。這種語言實驗讓人聯想到艾略特在《荒原》中的意象拚貼,卻又因植根於嶺南的飲茶文化而獨具本土氣息。詩人通過語言的陌生化處理,打破日常認知的慣性,迫使讀者重新審視習以為常的空間經驗。
值得注意的是,詩作中 “讀書萬卷,行路萬裏” 化用杜甫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與司馬遷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的典故,卻以 “身喺天下,心係天下” 作結,將傳統的 “遊曆 — 認知” 邏輯升華為 “身體在場” 與 “心靈在場” 的辯證關係。這裏的 “喺”(在)與 “係”(係)形成微妙的語音呼應,在方言語法中完成對傳統哲學命題的現代性闡釋,展現出語言空間中曆史與當下的對話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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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靈空間的終極超越從 “身喺天下” 到 “心係天下” 的存在主義思辨
《我嘅旅行》的深層內核,在於對 “旅行” 作為人類生存隱喻的哲學探討。第一節的地理旅行、第二節的日常實踐,最終都指向第三節的精神超越。“讀書萬卷,行路萬裏” 表麵是對傳統遊曆觀的繼承,實則暗藏解構當 “萬卷書” 與 “萬裏路” 成為量化指標,是否反而遮蔽了旅行的本真意義?詩人以 “身喺天下,心係天下” 給出答案 —— 真正重要的並非身體的物理移動,而是心靈對世界的終極關切。
這種對心靈空間的強調,暗合海德格爾 “詩意地棲居” 的哲學命題。在 “種草淋花,摸泥揀沙” 的日常勞作中,詩人發現 “世界噈喺麵前腳下”,這與荷爾德林 “將人間變成天堂” 的詩句形成跨時空呼應。當我們以詩意的眼光凝視日常空間,平凡的泥土沙粒皆可成為精神的棲息地。而 “啜茶飲海,滴水陽光” 的通感書寫,則進一步突破物理空間的邊界口腔啜飲的是茶湯,心靈品味的卻是海洋的遼闊;指尖滴落的是水珠,眼中折射的卻是陽光的璀璨。這種感知的超越性,使有限的身體空間成為無限心靈宇宙的入口。
詩作以 “《樹科詩箋》101novel.com25312 粵北韶城沙湖畔” 作結,將個人化的創作場景嵌入文本,形成空間敘事的閉環。粵北韶城作為詩人的現實棲居地,沙湖畔的書寫場景與詩中 “麵前腳下” 的世界形成互文 —— 詩人在具體的地理空間中完成對抽象空間哲學的建構,正如本雅明在《駝背小人》中所述“時空坐標的重合,構成了經驗的星座。” 這種將個體經驗升華為普遍哲思的書寫策略,使詩作超越了地域詩歌的局限,成為對人類生存狀態的普遍觀照。
四、結語在方寸之間丈量永恒
樹科的《我嘅旅行》以微縮景觀式的書寫,在不足百字的篇幅中構建起地理、語言、心靈三重空間的立體坐標係。詩人以粵語的在地性激活現代漢語詩歌的語言潛能,用日常化的場景解構傳統旅行敘事的宏大話語,最終在 “身喺天下,心係天下” 的哲思中,完成對人類存在本質的詩意叩問。這首短章如同嶺南園林中的 “借景” 手法,以有限的文字間隙,讓讀者望見無限的時空景深 —— 或許真正的旅行從來不是空間的位移,而是心靈從 “看山是山” 到 “看山不是山”,最終抵達 “看山還是山” 的認知圓融。在這個被技術加速異化的時代,樹科的詩作猶如一帖清涼劑,提醒我們在追逐 “五湖四海” 的同時,莫忘腳下泥土的溫度,以及心中對天下的永恒關切。正如蘇軾在《定風波》中所寫“此心安處是吾鄉”,當我們以詩意的心靈重新凝視空間,每一步駐足皆是旅行,每一寸土地皆成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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