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壁的金色華蓋已經黯淡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廣場上的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殘存的“淨化”白光在華蓋邊緣虎視眈眈，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而那顆懸浮在半空中的暗金色“量子舍利子”，依舊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威壓，仿佛一尊漠然的神隻，俯瞰著這群螻蟻般的凡人。
    沈青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眉心處“量子舍利子”留下的印記帶來的陣陣刺痛，以及精神力過度消耗後的眩暈感。他知道，他們沒有時間了。必須在九龍壁徹底失效前，從這些“亞空間生物”口中撬出進入“暗網”的線索。
    “鍾馗，開始吧！”沈青蚨沉聲道，目光投向了不遠處一隻蜷縮在地、瑟瑟發抖的，外形像是一隻長滿了複眼的巨大蛞蝓的“亞空間生物”。這隻生物散發出的能量波動相對其他同類要微弱一些，而且似乎……智力水平也比較堪憂，看上去呆頭呆腦的，是進行“精神橋梁”連接的理想或者說不那麽糟糕的）對象。
    “明白，隊長。‘精神橋梁’構建程序啟動。預計需要三十秒進行初步校準。”機械鍾馗的鏡片上快速閃過一連串複雜的符文和數據流。它伸出一隻機械臂，掌心射出一道柔和的藍色光束，籠罩在那隻蛞蝓狀生物的頭頂。同時，另一隻機械臂則在沈青蚨的太陽穴兩側輕輕一點，兩枚閃爍著微光的電極片貼了上去。
    “隊長，請放鬆精神，盡量保持意識空白，不要抵抗即將到來的信息流。我會監控整個過程，一旦出現危險，立刻切斷連接。”機械鍾馗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林語和李清源都能聽出其中蘊含的一絲凝重。
    李清源緊張地握著能量槍，槍口對準了那隻蛞蝓，壓低聲音道：“我說，老沈，你可悠著點。這玩意兒長得就跟剛從下水道裏撈出來似的，萬一它的腦子裏裝的都是些馬賽克級別的玩意兒，別把你也給汙染了。”
    “閉嘴，清源。”林語瞪了他一眼，但眼中也充滿了擔憂，“隊長，如果感覺不對勁，立刻示意我們。”
    沈青蚨點了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按照機械鍾馗的指示，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緒，將意識沉入一片虛無之中。
    隨著機械鍾馗倒計時的結束，一股冰冷、混亂、充滿了異樣雜音的意識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衝入了他的腦海！
    “呃！”沈青蚨悶哼一聲，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仿佛被無數根鋼針同時刺入，各種光怪陸離、無法理解的畫麵和聲音在他眼前耳邊炸開。
    他看到了扭曲的星空，看到了由純粹的幾何圖形構成的城市，看到了無數長著翅膀的眼球在尖嘯，看到了由液態金屬構成的河流在燃燒……這些畫麵充滿了瘋狂與混亂，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規律”。
    更糟糕的是，他還“聽”到了無數種聲音。有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尖銳嘶鳴，有如同深海巨獸般的沉悶低吼，有如同無數昆蟲振翅般的細密噪音，還有一些……像是用宇宙射線譜寫出的、充滿了不祥意味的“音樂”。
    這些信息龐雜而無序，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性，不斷衝擊著沈青蚨的認知防線，試圖將他的意識也拖入那片混亂的深淵。
    “隊長精神波動異常劇烈！正在遭受高強度信息衝擊！”機械鍾馗的警報聲響起，“是否中斷連接？”
    “再……再等等……”沈青蚨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他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一旦放棄，前功盡棄。
    他強行催動“開天目”，試圖在這片混亂的意識海洋中，尋找一絲有用的信息。血紅色的“開天目”在那些光怪陸離的幻象中，如同一盞明燈，艱難地穿透層層迷霧。
    “暗網……入口……坐標……”沈青蚨在心中默念著關鍵詞，試圖將自己的意念傳遞給那隻蛞蝓狀生物。
    漸漸地，那些混亂的畫麵和聲音開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些模糊的、似乎與“網絡”、“節點”、“數據流”相關的影像，開始斷斷續續地浮現出來。
    沈青蚨看到了一張由無數閃爍的光點和連接線構成的、無比龐大和複雜的“網絡圖”。這張網絡圖的結構與人類已知的任何網絡都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不斷蠕動和變幻的“生物”。
    他還看到了一些類似“門戶”或“裂隙”的影像，它們隱藏在現實與虛境的夾縫之中，散發著幽暗的光芒，似乎是通往那個“暗網”的入口。
    “抓住了！”沈青蚨心中一喜，正要集中精神去捕捉那些“入口”的具體坐標信息，異變陡生！
    那隻原本溫順的蛞蝓狀生物，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猛地膨脹起來，表麵的複眼瞬間變得血紅！一股充滿了惡意和瘋狂的意識，通過“精神橋梁”反向衝擊而來！
    “不好！它的意識被‘量子舍利子’的能量汙染了！它失控了！”機械鍾馗的警告聲變得尖銳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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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蚨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帶著毀滅欲望的意誌，狠狠撞入自己的腦海，試圖吞噬他的意識，占據他的身體！
    “滾出去！”沈青蚨怒吼一聲，體內的“賽博猙”血脈再次被激發，一股更加狂暴的意誌從他體內爆發，與那股外來意誌狠狠對撞！
    “轟！”
    無形的精神衝擊波在沈青蚨的腦海中炸開，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隊長！”
    “老沈！”
    林語和李清源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沈青蚨才悠悠轉醒。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林語正焦急地給他檢查身體，李清源則端著能量槍，警惕地盯著那隻已經癱軟在地、不再動彈的蛞蝓狀生物。
    機械鍾馗站在一旁，鏡片上的光芒有些黯淡，似乎也消耗了不少能量。
    “我……我怎麽了？”沈青蚨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感覺像是被人用大錘狠狠砸過一樣。
    “你剛才突然就暈過去了，嚇死我們了！”林語心有餘悸地說道，“鍾馗說，那隻蛞蝓的意識突然暴走，反過來攻擊你。幸好鍾馗及時切斷了‘精神橋梁’，不然……”
    “那隻蛞蝓……怎麽樣了？”沈青蚨看向那隻已經變成一灘爛泥的生物。
    “精神核心徹底崩潰，已經死了。”機械鍾馗回答道，“初步判斷，是‘量子舍利子’逸散出的高維能量，在剛才的連接過程中，意外激活了它潛意識中的某種‘汙染源’，導致其瞬間失控。”
    沈青蚨心中一陣後怕。他沒想到，僅僅是嚐試與這些“亞空間生物”進行意識連接，就如此凶險。看來，“量子舍利子”的影響，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遠和詭異。
    “那……線索呢？你找到什麽了嗎？”李清源急切地問道。
    沈青蚨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昏迷前捕捉到的那些信息碎片。
    “有一些……很模糊……但我似乎看到了幾個可能的‘暗網’入口坐標……它們……它們好像都指向同一個地方……一個被稱為……‘盂蘭盆鬼市’的地方！”
    “盂蘭盆鬼市？！”李清源和林語麵麵相覷，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充滿了不祥的氣息。
    “是的，‘盂蘭盆鬼市’。”沈青蚨肯定地說道，“我感覺，那裏就是‘量子舍利子’拍賣會的舉辦地點，或者至少是進入拍賣會的關鍵中轉站。”
    “‘盂蘭盆鬼市’……根據我的數據庫資料，”機械鍾馗的鏡片閃爍起來，“在一些古老的傳說和都市怪談中，確實提到過類似的存在。據說那是一個隻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才會出現的、連接著陰陽兩界、現實與虛幻的‘交易市場’。參與者可以在那裏買賣各種奇珍異寶、禁忌知識，甚至……壽命和靈魂。”
    “聽起來就像是網絡遊戲裏的隱藏副本啊！”李清源咂了咂嘴，“不過，既然是‘鬼市’，那肯定不是什麽善地。我們怎麽進去？”
    “我看到的坐標很模糊，而且……似乎是動態變化的。”沈青蚨皺眉道，“更重要的是，我感覺到，想要進入‘盂蘭盆鬼市’，似乎需要某種……‘憑證’或者‘引路人’。”
    就在這時，異變再次發生！
    頭頂那片已經薄如蟬翼的金色華蓋，在發出一聲輕微的哀鳴後，終於徹底破碎，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在空氣中。
    “淨化”的白光，如同掙脫了束縛的猛獸，瞬間向著廣場中央的四人吞噬而來！
    “不好！九龍壁撐不住了！”李清源驚呼一聲，舉槍便射。
    然而，他們的攻擊在鋪天蓋地的白光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沙啞的、仿佛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聲音，突兀地在他們耳邊響起：
    “幾位，看起來有麻煩了？需要……‘引路’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在廣場的邊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穿著破舊賽博僧侶袍的老者。老者的麵容被兜帽的陰影和一層淡淡的數據噪點所籠罩，看不真切，隻有一雙在陰影中閃爍著精光的眼睛，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手中拄著一根由廢棄電路板和金屬管拚接而成的簡陋禪杖，禪杖的頂端，掛著幾個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類似u盤的物件，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你是誰？”沈青蚨警惕地問道，同時暗中戒備。
    這個老者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而且身上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嗬嗬，老朽隻是一個在‘邊緣地帶’討生活的‘引路僧’罷了。”老者沙啞地笑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戲謔，“看幾位的樣子，不像是‘本地人’啊。是迷路了，還是……在躲避什麽？”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周圍那洶湧而來的“淨化”白光。
    “我們確實遇到了一些麻煩。”沈青蚨沉聲道，“閣下既然是‘引路僧’，想必對這裏很熟悉。不知能否指點一條……‘安全’的去路？”
    “安全？”“引路僧”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在這‘三界夾縫’、‘虛實邊緣’，哪裏又有什麽真正的安全可言？不過嘛……老朽倒是知道一個地方，或許可以暫時躲避這些‘不幹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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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禪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被扭曲的數據流和破碎空間包裹的、看起來極不穩定的“裂隙”。
    “那裏……是通往‘盂蘭盆鬼市’的其中一個‘入口’。當然，隻是‘邊緣地帶’的入口。至於能不能進得去，進去了能不能活著出來，就要看各位的造化了。”
    “盂蘭盆鬼市？！”沈青蚨心中一動，與林語和李清源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個“引路僧”的出現，以及他口中的“盂蘭盆鬼市”，與他剛才從“亞空間生物”意識中獲取的信息，竟然不謀而合！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閣下為何要幫我們？”沈青蚨不動聲色地問道。
    “嗬嗬，幫人就是幫己嘛。”“引路僧”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老朽在這‘邊緣地帶’行走，也需要一些……‘善緣’。當然，如果幾位能夠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老朽會更樂意為你們提供更詳細的‘指引’。”
    他說著，伸出了一隻幹枯的、如同雞爪般的手，比劃了一個“錢”的手勢。
    李清源看得直皺眉，小聲對沈青蚨說道：“老沈，這家夥看起來不像好人啊！神神叨叨的，不會是想把我們騙到什麽地方去，然後敲詐勒索，或者噶腰子吧？”
    “噓。”沈青蚨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知道李清源的擔心不無道理，這個“引路僧”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但是，眼下的情況，他們似乎並沒有太多選擇。
    “淨化”的白光已經逼近到了不足十米的地方，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毀滅能量。再不做出決定，他們都得交代在這裏。
    “我們需要進入‘盂蘭盆鬼市’。”沈青蚨直截了當地說道，“閣下需要什麽‘代價’？”
    “引路僧”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很簡單。老朽最近在研究一些‘古老的數據片段’，需要一些……特殊的‘算力’來進行解析。如果幾位能夠提供足夠的‘算力’，或者……一些蘊含著‘純粹精神能量’的物品，老朽不僅可以帶你們進入‘鬼市’的邊緣，還能為你們指引一條通往‘核心區域’的相對安全的路徑。”
    “算力？精神能量？”沈青蚨和林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
    看來，這些東西，就是“鬼市”中流通的“貨幣”。
    “我們身上沒有你說的這些東西。”沈青蚨搖了搖頭，“不過，我們或許可以幫你一個小忙，作為交換。”
    “哦？”“引路僧”似乎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我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可能有一些你感興趣的‘古老數據片段’，甚至……一些更珍貴的東西。”沈青蚨緩緩說道，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顆懸浮在半空中的“量子舍利子”。
    他決定賭一把。這個“引路僧”既然出現在這裏，又對“量子舍利子”引發的“淨化”視若無睹，甚至能指引他們進入“鬼市”，其身份和能力絕對不簡單。或許，他會對“量子舍利子”本身，或者與它相關的信息感興趣。
    “引路僧”順著沈青蚨的目光看去，當他看到那顆暗金色的“量子舍利子”時，兜帽下的身體明顯地顫動了一下，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貪婪光芒，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製下去。
    “嗬嗬……幾位說的，莫非是那顆……‘不祥之物’？”“引路僧”的聲音變得有些幹澀，“那東西……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沾染上了，會帶來大麻煩。”
    “我們自然知道它的危險。”沈青蚨沉聲道，“但我們也知道，它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價值。我們隻需要一個進入‘鬼市’的機會，以及關於‘量子舍利子’拍賣會的情報。作為交換，我們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如何‘接近’那東西的‘秘密’。”
    這是一個大膽的試探，也是一個危險的賭博。
    “引路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周圍的“淨化”白光已經近在咫尺，散發出的高溫讓空氣都開始扭曲。
    “好！”“引路僧”突然開口道，“老朽就信你們一次！不過，關於那‘不祥之物’的‘秘密’，必須等我們安全進入‘鬼市’之後再說。現在，跟我來！再晚一步，我們都得變成‘數據塵埃’！”
    說罷，他猛地將手中的禪杖往地上一頓，一道無形的波紋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暫時逼退了周圍的白光。然後，他轉身向著那個不穩定的“空間裂隙”衝去。
    沈青蚨、李清源、林語和機械鍾馗不敢怠慢，立刻緊隨其後。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那“空間裂隙”的瞬間，沈青蚨的“開天目”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他猛地回頭，隻見那顆原本平靜懸浮的“量子舍利子”，表麵的暗金色光芒突然變得無比熾盛，仿佛一顆即將爆炸的超新星！
    一股難以言喻的、充滿了憤怒和毀滅欲望的意誌，鎖定了他們！
    “不好！它要動手了！”沈青蚨驚呼一聲，拉著林語和李清源，不顧一切地衝入了那片漆黑的“空間裂隙”之中。
    在他們消失的刹那，一道比之前任何攻擊都要恐怖百倍的暗金色光柱，從“量子舍利子”中爆射而出，狠狠地轟擊在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整個故宮博物院的廣場，連同周圍殘存的建築，都在這一擊之下，徹底化為了虛無。
    而那片連接著“盂蘭盆鬼市”的“空間裂隙”，也在劇烈的震蕩中，緩緩閉合，最終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玄牝城，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那顆暗金色的“量子舍利子”，依舊高懸在半空，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威壓，等待著下一批……被它“選中”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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