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如同淬了蜜的毒藥，溫文爾雅中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掌控感。沈青蚨、李清源和林語幾乎同時繃緊了身體，警惕地環顧著這個巨大而空曠的控製室，試圖找出聲音的來源，或者說，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動物園園長”。
    “不必緊張，客人們。”那個聲音似乎洞悉了他們的想法，帶著一絲輕笑繼續說道，“我並無惡意，至少，在你們展現出足夠的‘研究價值’之前，是這樣的。”
    隨著話音落下，控製室中央的環形操作台前，空氣微微扭曲，光影交錯間，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緩緩凝聚。起初，它像是由無數閃爍的數據流構成，但很快，這些數據流便穩定下來，逐漸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近乎真實的男性形象。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麵容儒雅俊朗，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身著一件剪裁合體的白色研究服，胸前佩戴著一枚精致的徽章——正是李清源之前在通道內壁上發現的那個盤蛇與基因鏈結合的九黎科技標誌。他的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既顯得彬彬有禮，又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疏離感。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巫陽，九黎科技基因記憶與集體無意識研究項目首席科學家，也是這個小小‘生態觀察站’的負責人。”男子的全息投影微微頷首，姿態從容得仿佛是在進行一場學術研討會，而非麵對一群剛剛從生死邊緣逃脫的“入侵者”。
    “巫陽……”沈青蚨默念著這個名字，心中警鈴大作。九黎科技內部派係林立，研究方向也五花八門，但“巫陽”這個名字，他曾在玄門管理局的絕密檔案中瞥見過。此人是九黎科技中最激進、也最具爭議的天才之一，專注於通過基因編輯和神經科學手段，探索甚至“喚醒”潛藏在人類基因深處的遠古記憶和原始本能，並試圖將其應用於“新人類”的創造。他的研究，早已被主流科學界斥為禁忌與瘋狂。
    “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巫陽博士。”沈青蚨強壓下心中的波瀾，語氣平靜地回應道，“不知博士將我們‘請’到這裏，有何指教？或者說，博士對我們這些‘實驗素材’，又有什麽特別的‘研究計劃’？”他特意加重了“請”和“實驗素材”這兩個詞的讀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
    巫陽博士似乎並不在意沈青蚨的挑釁，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目光中閃爍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光芒，就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的收藏家。“沈青蚨先生，賽博儺師，玄門管理局的後起之秀。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特別是……你能從‘迷失者樂園’那種地方全身而退，並且展現出如此獨特的‘權限’力量，著實令我刮目相看。”
    “迷失者樂園”這個詞從巫陽口中說出，讓沈青蚨等人心中一凜。難道說，那個詭異的空間，也與九黎科技有關？或者說，巫陽對那裏了如指掌？
    “至於這個‘生態觀察站’，”巫陽博士伸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些依舊在洞窟中徘徊嘶吼的洪荒巨獸，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得，“它們，便是我在‘基因記憶’領域的一些小小成果。通過特定的基因誘導和神經刺激，我成功‘喚醒’了這些生物體內沉睡了億萬年的遠古基因片段，讓它們重現了洪荒時代的原始風貌。當然，為了便於觀察和研究，我對它們的行為模式進行了一些‘優化’。”
    “優化？”李清源忍不住嗤笑一聲，“我看是扭曲和奴役吧！把它們變成隻知道殺戮的怪物，這就是你的‘研究’？”他想起了那些巨獸眼中空洞而狂暴的綠光，那絕非自然生物應有的神采。
    巫陽博士推了推眼鏡，不以為忤地說道：“這位想必是李清源先生吧，‘鐵拳’之名，如雷貫耳。看來你對我的研究有些誤解。我並非在製造怪物，而是在探索生命進化的無限可能。那些所謂的‘情感’、‘理智’，在殘酷的自然法則麵前，往往是生存的累贅。隻有最純粹的本能，才能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沈青蚨，語氣變得更加熱切：“沈先生，你的力量非常特殊。它似乎能夠直接幹涉到信息層麵，甚至影響到生物的意識。這與我正在研究的‘集體無意識’課題不謀而合。我非常想知道，這種力量的本質是什麽？它是否也源於某種被遺忘的古老基因？如果……我們能合作，我相信一定能解開更多關於生命和意識的終極奧秘。”
    “合作？”沈青蚨冷笑一聲，“恐怕博士的‘合作’，是要把我也變成你那些‘實驗素材’中的一員吧？”
    “沈先生多慮了。”巫陽博士微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像你這樣珍貴的研究對象，我自然會給予足夠的尊重和……優待。我隻是想邀請你，以及你的同伴們，更深入地了解我的研究，或許，你們會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遠比你們所認知的‘現實’更加精彩、更加‘真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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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巫陽博士侃侃而談之際，沈青蚨敏銳地感覺到，空氣中似乎彌漫起一種難以察覺的、異樣的波動。這種波動並非能量衝擊，也不是精神威壓，而是一種更微妙、更難以防備的東西，如同無形的孢子，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他們的感官和意識。
    李清源突然用力地揉了揉鼻子，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奇怪……我怎麽好像聞到一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有……鐵鏽味？”他警惕地四下張望，但控製室內除了冰冷的金屬和合成材料的氣味，並無異常。
    林語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她下意識地抬手扶了扶戰術目鏡，盡管她知道在這詭異的環境下，這副高科技裝備幾乎成了擺設。“我的視覺皮層……接收到一些異常的噪點……像是……有無數細小的代碼在牆壁上流動……”她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沈青蚨心中一沉。來了！這定然是巫陽手下的“基因巫蠱”戰士在暗中搞鬼！這些經過特殊基因改造和神經調製的戰士，能夠通過釋放特定的生物信息素或次聲波，直接作用於目標的大腦，製造出逼真的幻覺和感官扭曲。
    “看來，博士的‘邀請’，似乎並不那麽‘友好’啊。”沈青蚨的目光變得冰冷，體內的“開天目”之力悄然運轉，試圖捕捉那些無形的幹擾源。
    巫陽博士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依舊溫和：“隻是一些小小的‘開胃菜’而已，讓各位提前感受一下‘意識’的無限可能性。畢竟，我們接下來要進行的‘交流’，可能會涉及到一些超越常規認知的內容。”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當然，如果各位不願意‘配合’我的研究，也並非沒有離開這裏的機會。我為你們準備了一些小小的‘考驗’。隻要你們能成功通過，我自然會打開通往外界的大門。畢竟，強扭的瓜不甜，我更喜歡看到研究對象在‘自願’的情況下，展現出最真實的一麵。”
    “考驗？什麽考驗？”李清源警惕地問道，手中的合金長棍握得更緊了。
    “很簡單。”巫陽博士打了個響指，他身後的主監控屏幕上，畫麵再次切換，顯示出一條幽深曲折、通往未知區域的通道。“這條路，通往我實驗場的更深處。那裏，有更多我引以為傲的‘作品’，也有更多關於‘真實’與‘虛幻’的謎題。你們隻需要……活著走到盡頭，並且，帶回我指定的一件‘東西’。”
    屏幕上，出現了一件物品的清晰圖像——那是一塊閃爍著七彩流光的、不規則形狀的晶體，看起來像是一顆巨大的寶石，又像是由純粹能量凝結而成的某種核心。
    “這是‘夢魘核心’，我早期研究‘集體夢境’時偶然創造的副產品。它能夠吸收並儲存強烈的精神能量，特別是……恐懼和絕望。”巫陽博士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病態的迷戀，“找到它，帶給我，你們就能重獲自由。當然，沿途的‘風景’，就請各位自行體驗了。”
    “警告！偵測到高濃度神經毒素及精神幹擾力場正在快速形成！對方正在試圖構建針對性認知屏障！”機械鍾馗的電子眼中紅光急閃，發出了刺耳的警報，“他們的技術……可以直接作用於生物神經層麵，其邏輯結構與我們之前遭遇的純數據幻境完全不同！危險等級……極高！”
    鍾馗的分析，無疑印證了沈青蚨的猜測。巫陽的手段，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詭異和防不勝防。
    “那麽，各位，遊戲開始了。”巫陽博士的投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幾乎在同一時刻，整個控製室的燈光猛地一暗，隨即轉變為一種令人心悸的、詭異的暗紅色，如同浸泡在血液中的黃昏。
    “啊——！”
    一聲淒厲的驚叫劃破了壓抑的寂靜。但發出叫聲的並非沈青蚨團隊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李清源！
    隻見李清源猛地向後跳開，手中的合金長棍指向沈青蚨，雙目圓睜，眼中布滿了驚恐的血絲，額頭上青筋暴起，仿佛看到了什麽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你……你不是老大！你是什麽怪物變得！滾開！別靠近我！”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手中的長棍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
    沈青蚨心中猛地一沉。強烈的、針對性的幻覺，已經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徹底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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