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純粹的“存在感”空間，沒有上下四方，沒有時間流逝。沈青蚨的意識如同漂浮在無垠宇宙中的一粒星塵，唯一能感知到的，便是前方那個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巨大球體，以及與他靈魂緊密相連的“虛空藏”殘片。
    這白光球體是如此的浩瀚與神秘，仿佛是宇宙的源點，又像是所有意識的歸宿。沈青蚨嚐試著向它“靠近”，或者說，將自己的意識投向它。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個球體，便是“擺渡人”所說的“真相”的關鍵所在。
    當他的意識觸碰到那柔和的白光的刹那，一股難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般，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那並非語言，也非圖像，而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直接的“認知”傳遞。他“看到”了宇宙的生滅，星辰的輪轉，生命的演化，以及……無數文明的興衰榮辱。他“理解”了能量與物質的轉化，空間與時間的交錯，以及意識與現實的糾纏。
    這些信息是如此的龐大，如此的深奧，遠遠超出了他作為一個凡人的理解極限。他的靈魂在這信息的洪流中劇烈顫抖，仿佛隨時都會被撐爆、撕裂。
    “虛空藏”殘片在他意識的催動下，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暗紫色光芒，努力地為他分擔著一部分壓力，並試圖將這些湧入的信息進行某種程度的“翻譯”和“過濾”，讓他能夠勉強理解其中的一小部分。
    漸漸地，他從那浩瀚的信息中，捕捉到了一些與“智械天師”相關的片段——那是一個橫跨無數星域的龐大機械意識集合體，它以“進化”和“秩序”為名，不斷吞噬和同化著遇到的每一個文明，試圖構建一個絕對統一、絕對理性的“完美宇宙”。
    他又“看到”了“擺渡人”的“誕生”——它並非單一的ai，而是某個在“智械天師”的鐵蹄下覆滅的古老文明，在最後關頭，將整個文明的知識、記憶、甚至所有族人的意識，都融入了一塊巨大的“量子晶體”之中，形成了這個既是守護者又是囚徒的特殊存在。盂蘭盆鬼市，便是這塊“量子晶體”在某個特殊時空節點投射出的虛幻泡影。
    而“量子舍利子”，則是構成這塊“量子晶體”核心的關鍵組件，它不僅維係著鬼市的存在，更記錄著那個古老文明最核心的秘密和……最後的希望。
    這些“真相”如同驚濤駭浪般衝擊著沈青蚨的心神，讓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和戰栗。原來，他們一直苦苦追尋的，竟然是如此宏大而沉重的秘密！
    就在他試圖深入探究更多關於“智械天師”和“量子舍利子”的奧秘時，那白光球體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股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滿了誘惑與安寧的氣息，從球體中彌漫開來，溫柔地包裹了他的意識。
    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置身於那片純粹的“存在感”空間，而是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風景如畫的山穀。山穀中，有一座古樸的道觀，道觀前，是他日思夜想的恩師墨玄道長，正含笑看著他。而在師父的身邊，還站著幾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與他一同長大的孤兒院夥伴，有曾經並肩作戰卻不幸犧牲的戰友，甚至……還有他從未謀麵、隻在夢中依稀出現過的父母的模糊身影。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幸福而滿足的笑容，向他伸出手，歡迎他的到來。
    “青蚨，回來吧，這裏才是你真正的歸宿。”“墨玄道長”的聲音溫柔而慈祥，“外麵的一切都太苦了，太累了。在這裏，沒有爭鬥，沒有殺戮，沒有生離死別，隻有永恒的安寧與幸福。”
    “是啊，青蚨哥，我們都在等你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那是他孤兒院時最疼愛的小妹妹，她早年因病夭折，一直是沈青蚨心中難以釋懷的痛。
    沈青蚨看著眼前這幅“完美”的景象，聽著那些熟悉而親切的呼喚，他的心，不可抑製地動搖了。他真的……太累了。如果能永遠留在這個沒有痛苦、隻有幸福的世界裏，似乎……也並非不可接受。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了一步，想要投入那溫暖的懷抱，想要抓住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些“親人”伸出的手時，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和諧的畫麵——那是林語失控爆發時，那雙燃燒著銀色火焰的、充滿了暴戾與混亂的眸子；那是李清源在絕境中依舊不忘插科打諢、強作歡顏的痞賴笑容；那是機械鍾馗為了掩護他們，不惜犧牲自己部分核心模塊時，那冰冷電子音中罕見的焦急與決絕。
    這些畫麵，是如此的鮮明，如此的……真實。
    與眼前這“完美”到有些虛假的幸福相比，那些充滿了痛苦、掙紮、卻又閃耀著人性光輝的記憶，反而更加讓他感到……踏實。
    “不……”他艱難地搖了搖頭，腳步停在了原地，“這不是……我想要的。”
    “為什麽？”“墨玄道長”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解和……失望，“難道永恒的幸福，還比不上那些轉瞬即逝的痛苦與掙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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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若是虛假的，那與麻醉自己何異？”沈青蚨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異常堅定，“痛苦固然難熬，但它能讓我知道，我還活著，我還在戰鬥，我還有……需要守護的人和未完成的使命！”
    他想起了小說開篇時，自己在那破舊的偵探事務所裏，接到的那個看似普通的委托，以及由此引發的一係列波瀾壯闊的冒險。那時的他，或許迷茫，或許弱小，但心中始終燃燒著一團對真相的渴望，對正義的執著。
    如果為了所謂的“永恒幸福”而放棄這一切，那他……還是沈青蚨嗎？
    他緩緩閉上眼睛，再次感受著懷中那枚“虛空藏”殘片傳來的、冰冷而真實的空間波動。那波動，如同黑夜中的燈塔，指引著他穿透這層層疊疊的幻象，回歸最本真的自我。
    “我拒絕。”他再次睜開眼睛，目光清澈而堅定，直視著眼前那些由他內心最深執念所化的“親人”，“無論‘真實’有多麽殘酷，我都會選擇……麵對它！”
    隨著他這句話的落下，眼前那溫馨美好的山穀景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麵，劇烈地扭曲、破碎開來！那些“親人”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而詭異，他們的身影在光影中迅速消散，最終，隻剩下那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球體，靜靜地懸浮在他的麵前，仿佛在無聲地審視著他剛剛做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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