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蚨那一聲裹挾著巫鹹族古老秘力與不屈意誌的怒吼——“以我巫鹹之血，召萬千沉淪之魂，破此虛妄囚籠，共尋一線生機！”——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在他與“擺渡人”的意識戰場上激起了難以預料的漣漪。
    最初，是死一般的沉寂。那巨大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球體，也就是“擺渡人”的意識核心，依舊散發著冰冷而強大的精神威壓，仿佛對沈青蚨這最後的掙紮不屑一顧。
    然而，僅僅數息之後，一絲微不可察的異動，開始在這片純粹的“存在感”空間中蔓延。仿佛是風起於青萍之末，最初隻是一些細碎的、意義不明的低語，如同無數蚊蠅在耳邊嗡鳴，但漸漸地，這些低語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匯聚成一股洶湧的暗流。
    “自由……”
    “解脫……”
    “不甘……”
    “我是誰……我不想忘記……”
    無數殘缺的、充滿了痛苦與執念的意識碎片，如同被某種神秘力量從沉睡中喚醒，開始在這片由“擺渡人”掌控的意識空間中躁動起來。它們是被“擺渡人”同化、囚禁、或是抹殺後殘留的“數據幽靈”，有的是誤入鬼市的凡人，有的是九黎科技製造的擬態怪物，有的甚至是其他敗於“擺渡人”之手的異類存在。它們早已失去了完整的自我，隻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最深刻的執念。
    沈青蚨的“萬靈共鳴之陣”，並非直接控製這些殘魂，而是以自身不屈的意誌和對“真實”的渴望為引，點燃了它們內心深處那早已被壓製到極致的、對“自由”的向往！
    “吼——！”
    一聲聲壓抑了無數歲月的怒吼，從四麵八方響起，匯聚成一股撼天動地的精神洪流，狠狠地衝擊著“擺渡人”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意識核心！白光球體表麵的柔和光芒開始劇烈閃爍，第一次顯露出不穩定的跡象。
    “放肆！一群早已被‘淨化’的殘渣，竟敢反抗‘秩序’！”“擺渡人”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怒意與……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它顯然沒有料到，這些被它視為“數據垃圾”的意識碎片，竟然還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反抗力量。
    沈青蚨能感覺到，那股試圖將他徹底碾碎、同化的精神威壓，在這突如其來的“內部暴動”麵前，出現了明顯的削弱。他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全力配合著外界那股越來越清晰的“拉扯”之力。
    “虛空藏”殘片在他胸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紫色光芒，其中夾雜的銀色火焰也愈發明亮。他能清晰地“看”到，一條由純粹空間能量和林語精神力交織而成的、極其細微和不穩定的“通道”，正艱難地穿透“擺渡人”的意識壁壘，向他延伸而來。
    “就是現在！”機械鍾馗那焦急而決絕的聲音，仿佛跨越了無盡的時空，直接在他靈魂中響起。
    “走！”沈青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的意識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投向那條散發著希望氣息的“通道”。
    “休想！”“擺渡人”怒喝一聲，白光球體猛地收縮，隨即爆發出更加恐怖的精神衝擊，試圖在沈青蚨逃離的瞬間將他徹底湮滅。同時，無數由純粹數據構成的黑色鎖鏈從四麵八方湧現，纏向那條脆弱的“靈魂通道”，要將其徹底絞碎。
    然而，就在這危急關頭，那些被喚醒的“萬靈”殘魂，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竟然不約而同地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它們化作一道道微弱但卻決絕的光點，義無反顧地撞向那些黑色鎖鏈，撞向那恐怖的精神衝擊，用自己最後的“存在”，為沈青蚨爭取那一線生機！
    “轟——！”
    難以形容的劇烈爆炸在“擺渡人”的意識空間中爆發開來。沈青蚨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扔進了一個正在坍塌的宇宙，無盡的光與暗在他眼前交錯閃爍，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徹底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過那條幾乎要被撕裂的“通道”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混亂的時空亂流中漂泊了多久。當他再次恢複些許知覺時，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鐵鏽味的空氣湧入鼻腔，耳邊傳來李清源驚喜交加的呼喊，以及機械鍾馗那略顯失真的電子音。
    “頭兒！頭兒你醒了！太好了！你他娘的差點就回不來了！”
    沈青蚨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臨時據點那熟悉而簡陋的天花板。李清源那張放大了的、布滿血絲的臉龐近在咫尺，眼中充滿了如釋重負的狂喜。不遠處，機械鍾馗的多個指示燈正瘋狂閃爍，顯然剛才的操作對它也造成了巨大的負荷。而林語，則依舊安靜地躺在一旁，臉色蒼白，但呼吸似乎平穩了許多，她身上那股暴戾混亂的精神波動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
    “我……回來了？”沈青蚨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感到無比艱難。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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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李清源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鍾馗牛逼！林語妹子也牛逼！當然，頭兒你最牛逼！”
    “警告……‘擺渡人’的意識空間出現大規模能量暴動……鬼市……鬼市的結構正在發生未知異變……”機械鍾馗突然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警報。
    沈青蚨心中一凜，他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被李清源按住。
    “頭兒你先別動！你現在虛弱得跟剛出生的貓崽子似的！”
    沈青蚨沒有勉強，他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自身的狀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雖然受到了重創，但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凝練和純粹。而那枚“虛空藏”殘片，與他的聯係也變得更加緊密，仿佛已經成為了他靈魂的一部分。更讓他驚異的是，他似乎還能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一些微弱的、充滿了感激與解脫意味的“意念”，從四麵八方傳來，然後漸漸消散在天地之間。那是……那些幫助過他的“萬靈”殘魂嗎？
    突然，他右手手背上，傳來一陣微弱的刺痛。他下意識地抬起手，隻見手背的皮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極其淡薄的、仿佛由無數微小光點組成的……漩渦狀印記。那印記若隱若現，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但沈青蚨卻能從中感受到一絲……與“擺渡人”意識核心同源的、冰冷而浩瀚的氣息。
    這印記，是“擺渡人”留下的標記？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連接”？
    就在他凝視著那枚詭異印記的瞬間，一個空靈而冰冷的聲音，如同跨越了無盡的距離，直接在他腦海最深處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
    “有趣的……‘變數’……我們……還會再見的……”
    聲音消散，那枚漩渦狀的印記也隨之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但沈青蚨知道，這絕非幻覺。
    他與“擺渡人”之間的糾葛，遠未結束。而這場險死還生的經曆，似乎也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更廣闊、更凶險、也更……接近“真相”的未知之門。
    窗外，盂蘭盆鬼市那萬年不變的昏暗天幕，似乎也因為“擺渡人”意識空間的異動，而泛起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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