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能把骨頭都凍透的冬夜，那風跟小刀子似的，直往臉上招呼。
    我拖著兩條跟灌了鉛似的腿，一步一挪地回到了橋洞。
    剛一邁進橋洞，我就覺著不大對勁兒。往常那堆在角落裏的幾件破衣爛衫，沒影了！
    我這心“咯噔”一下，就跟墜了塊大石頭似的，一股不妙的念頭直往腦子裏鑽。
    我瞪大了眼睛，急赤白臉地到處找。借著那點兒微弱的月光，瞧見地上有好些個亂糟糟的腳印，還有幾撮狗毛。
    我這心呐，一下子涼了大半截，難不成是讓那些流浪狗給叼走了？
    我二話不說，撒腿就衝出橋洞，順著周圍的小路可勁兒追。這寒風“呼呼”地吹著，我整個人凍得直打哆嗦，上下牙“咯咯”地碰個不停。
    可這會兒，我哪還顧得上冷不冷的。
    “我的衣服喲，可別給弄沒了！”我邊跑邊嘟囔著，兩條胳膊使勁兒地甩著，腳下的步子邁得越來越大。
    跑著跑著，我那嗓子眼兒就跟要冒煙兒似的，喘得跟拉風箱似的。可我不敢停，生怕一停就找不著我的衣服了。
    這一路上，我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膝蓋都磕破了，流了血。
    終於，在不遠處的一個垃圾堆旁，我看到了幾隻流浪狗正在撕扯著我的衣物。
    “走開！走開！”我大聲嗬斥著，像發了瘋似的衝了過去。我這身子骨本就單薄，在這寒夜裏更是被風刮得搖搖欲墜，但此刻滿心滿眼都是我的衣物，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那些流浪狗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嘴裏叼著衣物，撒腿就跑。我這兩條腿拚命地邁著步子，追著它們。
    “你們這些該死的畜生，給我站住！”我扯著嗓子喊，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淒厲。
    我追了幾步，實在是跑不動了，氣喘籲籲地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消失在黑暗中，那幾隻狗的身影越來越遠，我氣得直跺腳，“哎呀，這可咋辦！”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望著手中被扯得破爛不堪的衣物，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一邊哭一邊罵：“這狗日的日子，咋就這麽難！”
    “這可怎麽辦？這是我僅有的一點溫暖啊。”我喃喃自語道。我這臉凍得通紅，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像個瘋子似的。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我的哭聲在寒夜中回蕩。我那哭聲，時高時低，時斷時續，在這空落落的地方，顯得格外淒慘。
    我想起了以前和蘇曉在一起的溫暖時光，那時候的冬天，我們總是相互依偎，從不會感到寒冷。
    “蘇曉，我好想你。”我抽泣著，聲音都啞了。
    “蘇曉啊，咱倆以前多好。冬天的時候，你總是緊緊地靠著我，咱倆一起說悄悄話，一起取暖。
    可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抹著眼淚，可那眼淚就是不停地往外冒。
    淚水在我的臉上結成了冰，刺痛著我的皮膚，但我已經感覺不到了。
    我抱著那些殘破的衣物，哆哆嗦嗦地往橋洞走。我這腳步踉踉蹌蹌的，走兩步就得停一下，喘口氣。
    回到了橋洞，我整個人縮成一團。橋洞裏的寒氣仿佛能穿透骨頭，我蜷縮在角落裏，身體不停地顫抖。
    我牙齒打著顫，嘴裏嘟囔著：“老天爺啊，你就不能開開眼，放過我這可憐人！”
    “為什麽命運要這樣對我？”我一邊哭一邊問自己。我用手捶著地，手上的皮都破了，也不覺得疼。
    這時，一隻老鼠從旁邊跑過，我嚇得尖叫起來。這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和恐懼都爆發了出來。
    “嗚嗚嗚……”我的哭聲越來越大。
    也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啞了，力氣也沒了，我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就那麽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竟在夢裏又見著了蘇曉和孩子。蘇曉那張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孩子在她身旁蹦躂，倆人一塊兒朝我伸出手，嘴裏喊著：“快來，快來。”
    我使勁兒往前撲，兩隻手拚命地夠，可那手就跟被啥東西拽住了似的，咋都抓不住他們。
    “蘇曉，別丟下我！”我扯著嗓子喊，急得滿頭大汗。
    猛地一下，我從這夢裏驚醒過來，身子一激靈。抬眼瞅瞅，自個兒還在這冰冷的橋洞裏呢。
    我瞪著眼珠子，絕望地瞅著四周，這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見，那股子冷勁兒，像是要把人給凍透了。
    “老天爺啊，你咋就這麽狠心，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我扯著脖子喊，聲音在這空蕩蕩的橋洞裏回蕩。
    喊完，四周又靜了下來，死一般的靜。我抱著自個兒的肩膀，身子縮成一團，上下牙直打架，咯咯咯響個不停。
    我哆哆嗦嗦地抬起頭，望著洞外的天，那星星一閃一閃的，我覺著它們就是在笑話我，笑話我這倒黴樣兒。
    “不行，我不能就這麽完了，蘇曉還等著我呢，孩子還指望著我呢。”
    我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句話。
    我伸手在地上胡亂摸著，摸到一塊破布片子，就往身上裹，可那風一吹，這點布片子啥用沒有。
    我吸溜著鼻子，鼻涕流下來都顧不上擦。
    我想起以前和蘇曉在一塊兒的日子，雖說也窮，可心裏暖和。現在呢，就我自個兒在這遭罪。
    我狠狠拍了一下大腿，罵了一句：“這狗日的日子！”
    我在這橋洞裏來回踱步，腳都凍麻了，還不停下。我想著明兒個出去找點活幹，哪怕給人搬搬東西，掙幾個子兒，也能買口熱乎飯吃。
    我又坐下來，把身子蜷得更緊，嘴裏不停地嘟囔著：“蘇曉啊，你可得保佑我，保佑我能熬過去。”
    就這樣，我在寒冷和絕望中，度過了這個漫長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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