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陰冷得很，我照舊在橋洞下那個旮旯裏蜷成一團。阿強不知打哪兒鼓搗來一份舊報紙，往我跟前一遞，說道：“林搖，你瞅瞅這個。”
    我抬眼瞅了瞅阿強，接過報紙。眼睛隨意地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冷不丁，一行字跳進我的眼簾，頓時，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蘇曉一家即將搬離此城。”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抖起來，咋能這麽突然呢？不成，說啥我也得去送送她。
    我哪還顧得上身體又累又餓，“噌”地一下站起身，拔腿就朝著蘇曉家的方向撒丫子跑。
    一路上，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滿腦子都是蘇曉的模樣。
    這街道上，人多得跟下餃子似的，車也一輛接著一輛。我啥也顧不上，就悶著頭橫衝直撞地往前跑。
    一個瘦高個兒的男人被我撞得身子一歪，嘴裏罵罵咧咧：“趕著投胎啊！”
    我頭也不回，繼續跑。
    一個賣水果的大姐，水果攤被我碰得晃了幾晃，她扯著嗓子喊：“這小子，瘋啦！”
    我壓根兒不停。
    正跑著，一個小孩被我嚇得“哇”地大哭，孩子他媽瞪著我，直跺腳。
    我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跑著，直到“哎喲”一聲，一個大媽被我撞了個正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的怒氣，指著我就開罵：“哎喲，這是誰啊，走路不長眼睛！”
    “哎喲，這是誰啊，走路不長眼睛！”一個大媽被我撞到，不滿地叫罵著。
    我連忙道歉，繼續往前跑。
    這一路上，我跑得氣喘籲籲，腦門子上的汗珠子跟下雨似的，滴答滴答往下掉。
    頭發亂得像雞窩，衣服也被扯得歪七扭八。兩隻腳就跟裝了風火輪似的，不停地倒騰。
    好不容易，終於快到蘇曉家小區門口了，我遠遠地看到一輛搬家車停在那裏。
    那車又大又舊，車身上滿是灰塵和劃痕。
    “蘇曉！蘇曉！”我扯著嗓子大聲呼喊著，聲音都喊劈叉了。這一喊，把周圍人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可我哪顧得上這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曉家的方向。
    這時，蘇曉從房子裏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孩子。蘇曉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簡單地紮在腦後，臉上沒怎麽化妝，可看著還是那麽好看。
    孩子呢，穿著一身小運動服，虎頭虎腦的。
    我的眼裏隻有她，拚命地跑過去。兩條腿搗騰得更快了，胳膊也使勁兒地甩著，那架勢，就跟後麵有狼攆著似的。
    突然，一輛汽車疾馳而來。那車開得飛快，發動機嗡嗡響。
    “小心！”蘇曉大喊。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眼睛瞪得老大，伸著手想要攔住我。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隻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撞倒在地。就像被一頭蠻牛撞了似的，整個人飛出去好遠，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摔，摔得我眼冒金星，腦袋嗡嗡直響。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我聽到蘇曉和孩子的驚叫聲，蘇曉的聲音都變了調，“林搖！
    林搖！”孩子也嚇得哇哇大哭。還有周圍人的嘈雜聲，有喊趕緊叫救護車的，有在那議論紛紛的。
    “林搖！林搖！”蘇曉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想回應她，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覺得渾身疼得厲害，骨頭都要散架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這病房不大，白花花的牆，一股子消毒水的味兒。
    “你醒了？”一個護士走過來，她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神裏透著關切。
    “算你命大，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和輕微的腦震蕩。”
    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哪管身上的傷還疼著呢。“我要去找蘇曉。”
    護士趕緊按住我，“你先別亂動，好好休息。”她的手勁兒還挺大，死死地把我按在床上。
    我哪裏聽得進去，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你這姑娘，怎麽這麽倔！”護士有些生氣。
    我哪管她生不生氣，一把甩開她阻攔的手，踉踉蹌蹌地就往病房外衝。
    剛出病房，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就摔個狗啃泥。我咬著牙，強撐著站直身子，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來到醫院門口，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眼神空洞又茫然地瞅著四周。
    來來往往的人在我眼前晃悠，可我啥也看不見，心裏頭就想著蘇曉到底去了哪兒。
    這時候，一個滿臉皺紋、背有點駝的大爺，慢悠悠地走過來，瞅著我這狼狽樣兒，關心地問：“姑娘，你這是咋啦？”
    我一把抓住大爺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急切地問道：“大爺，我要找蘇曉，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大爺被我嚇了一跳，搖搖頭說：“不知道啊，姑娘，你先照顧好自己吧。”
    大爺走了，我像丟了魂兒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那腳步沉得跟灌了鉛似的。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個公園的長椅旁，我“噗通”一下就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垮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嘴裏不停地嘟囔著，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這時候，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了。那雨滴劈裏啪啦地砸在我臉上，我也不躲，就那麽直愣愣地坐著，任由雨水把我澆個透心涼。
    突然，我恍惚間看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阿強！”我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厲害。
    阿強聽到我的呼喊，撒開腳丫子就跑過來，到我跟前的時候，累得呼哧帶喘的。
    “林搖，你怎麽在這兒？”阿強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
    “我……我想見蘇曉。”我說話的時候，嘴唇直哆嗦，聲音也跟著顫抖。
    阿強皺著眉頭，重重地歎了口氣，“先跟我回去吧。”
    說完，阿強轉身就走，我像個木偶似的，機械地跟在他後麵。回到橋洞下，阿強找了塊破布，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扭頭對我說：“林搖，別想那麽多了，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我沒吭聲，默默地坐在那裏，眼淚止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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