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耷拉著腦袋，拖著像灌了鉛似的沉重步子，一步一挪地走進了那家小餐館。
    餐館裏那股子油煙和飯菜混雜的味兒，直往我鼻子裏鑽，嘈雜的人聲跟炸了鍋似的，震得我腦袋直發懵，嗡嗡響個不停。
    “趕緊幹活！”老板鼓著眼睛，扯著嗓子衝我大聲喊道。我嚇得一哆嗦，趕忙唯唯諾諾地點著頭，手忙腳亂地係上圍裙，就埋頭忙碌起來。
    洗碗池裏滿滿當當堆的全是油膩膩的碗碟，我木然地拿起一個又一個，雙手在那冰冷刺骨的水裏泡得跟胡蘿卜似的通紅。
    旁邊的夥計小李，手裏攥著塊抹布，一邊用力擦著桌子，一邊斜著眼瞅了我一眼，“林搖，你這臉色可不好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咧了咧嘴，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有氣無力地說：“沒事，還撐得住。”
    說完，我又埋下頭，繼續機械地洗著碗。老板在一旁不停地催促著：“快點兒！
    快點兒！”我咬了咬牙，加快了手裏的動作。這時候，又有一桌客人吆喝著結賬走了，那桌子上杯盤狼藉。
    我顧不上喘口氣，趕緊一路小跑過去收拾，盤子碗摞得高高的，幾乎擋住了我的視線，腳下的步子都有些虛浮，直打晃。
    不一會兒，又有一桌客人吃完走了，留下一片狼藉。我趕緊跑過去收拾，盤子碗摞得高高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這時，老板的聲音又響起來，“動作快點！別磨蹭！”
    老板那粗啞的嗓子就像破鑼似的，震得我耳朵嗡嗡響。我咬咬牙，強打精神加快了速度。
    可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兩條腿像綁了沙袋似的，每抬一步都費勁得很，眼前也開始模糊起來，仿佛蒙上了一層紗。
    一個不小心，我手裏的盤子“嘩啦”一聲滑落，摔得粉碎。那聲音在嘈雜的餐館裏顯得格外刺耳。
    “你怎麽搞的！”老板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他那張胖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溜圓，就跟銅鈴似的，“不想幹就滾！”
    我想要道歉，可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腦袋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差點就栽倒在地。
    小李趕緊跑過來扶住我，他眉頭緊皺，滿臉的關切，“林搖，你是不是病了？”
    我想搖頭，卻沒了力氣，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有了意識，發現自己躺在餐館門口的地上。老板站在一旁，雙手叉腰，那肚子挺得高高的，活像個懷胎八月的孕婦，“別在我這裝死，趕緊走！”
    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胳膊軟得像麵條，使不上勁。
    “哼，沒用的東西！”老板說完，轉身進了餐館，那背影肥肥的，一扭一扭的。
    我費力地抬起頭，看到周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這女的怎麽回事啊？”一個大媽說道。她穿著花布衣裳，頭發有些淩亂，臉上的皺紋就像一道道溝壑。
    “估計是累暈了唄。”一個年輕人應著。這年輕人穿著時髦，耳朵上還戴著耳機，一臉的不耐煩。
    “哎呀，這老板也太狠心了！”又一個大爺開了口，他手裏拿著個煙袋鍋子，吧嗒吧嗒抽著。
    “就是就是，小姑娘多可憐呐！”一個大姐附和著，她懷裏還抱著個孩子。
    我聽著他們的議論，心裏一陣酸楚。我咬著牙，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站了起來。
    身子搖搖晃晃，差點又摔倒。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挪動著腳步離開了餐館。
    那外頭的日頭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直發痛。我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走著，腳下像沒了根兒似的，軟綿綿的。
    一輛破破爛爛的汽車從我身邊“呼”地一下衝過去，揚起的塵土撲了我一臉，嗆得我嗓子眼兒直癢癢，忍不住一陣猛咳，眼淚都快給咳出來了。
    路過一個水果攤，攤主是個黑瘦的中年漢子，扯著嗓子大聲吆喝：“新鮮的水果，便宜賣啦！”
    那聲音跟破鑼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響。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緊緊拉著媽媽的手，搖晃著說：“媽媽，我想吃蘋果。”
    媽媽低頭瞅了瞅價格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搖搖頭說：“太貴了，咱不買。”
    小女孩嘴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來。我瞧著她們，心裏跟堵了塊石頭似的，不是個滋味兒。
    接著往前走，瞧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在路邊賣花。老奶奶滿臉皺紋，就跟老樹皮似的，眼神渾濁，滿是疲憊。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空空的口袋，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園門口，一群孩子在裏頭瘋跑著，嬉笑玩耍，那笑聲傳得老遠。
    我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他們。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過來，仰著腦袋問我：“姐姐，你怎麽一個人啊？”
    我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說：“姐姐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一轉身又跑開了。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公園，找了個陰涼地兒坐下。這時候，又過來兩個小女孩，紮著羊角辮，手裏拿著彩色的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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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個問：“姐姐，你不開心嗎？”我沒吭聲，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另一個小女孩湊過來，說：“姐姐，我們一起玩吧。”我苦笑著說：“姐姐沒力氣玩，你們去玩吧。”
    兩個小女孩對視一眼，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我抬頭望著天空，太陽依舊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這時，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小夥子跑過來，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連句道歉都沒有，就匆匆跑遠了。
    我心裏一陣窩火，可又沒力氣跟他計較。
    不遠處，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著慢慢走著，嘴裏還念叨著什麽，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看著他們，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
    正愣神呢，一個賣冰棍的大爺推著車走過來，吆喝著：“冰棍兒，冰棍兒，又涼又甜的冰棍兒。”
    幾個孩子立馬圍了上去，我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覺身子都要僵了，我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這時候，一個清潔工阿姨走過來，拿著掃帚，一邊掃地一邊說：“姑娘，別在這兒發呆了，回家去吧。”
    我點點頭，卻不知道家在何方。
    我慢慢地走出公園，路上的人來來往往，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閑自在。
    我就像個遊魂似的，漫無目的地走著。
    我靠著公園的欄杆，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睜開眼，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我費勁地站起身，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拖著那副疲憊不堪的身子，晃晃悠悠的，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路過一家服裝店，櫥窗裏那些花花綠綠的漂亮衣服，直愣愣地紮進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曾經和蘇曉一起逛街的日子。
    “這件好看嗎？”蘇曉拎起一件衣服在身前比畫著，眼睛裏閃著期待的光，那臉蛋紅撲撲的。
    “好看，你穿什麽都好看。”我咧著嘴笑著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可如今，那些個美好的時光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飄得老遠老遠，怎麽也夠不著了。
    我耷拉著腦袋，繼續一步一步朝前挪著。走著走著，就到了一個胡同口。
    裏頭亂糟糟的爭吵聲，刺得我耳朵疼。
    “你個死丫頭，敢偷我的東西！”一個粗嗓門的男人扯著嗓子吼著，那聲音跟打雷似的。
    “我沒有，我隻是餓了。”一個小女孩帶著哭腔喊道，聲音細細弱弱的，直叫人心疼。
    我忍不住抬腳走了進去，隻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死死揪著一個小女孩的頭發，那手勁大得，好像要把小女孩的頭皮都給扯下來。
    “放開她！”我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聲音都劈叉了。
    男人扭過頭，斜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那眼神凶巴巴的，“關你什麽事？”
    我咬著牙，緊緊握住拳頭，手心裏全是汗，“她還是個孩子，你不能這麽對她。”
    男人哼了一聲，嘴角撇得老高，“哼，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還管別人。”
    說完，他狠狠一甩手，鬆開了小女孩，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那背影看著就叫人來氣。
    小女孩站在那兒，抽抽搭搭地哭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謝謝姐姐。”
    我走上前，伸手摸摸她的頭，頭發亂蓬蓬的，“快回家吧。”看著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遠，我心裏頭那滋味兒，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從胡同裏出來，我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風呼呼地吹著，吹得我身子直打哆嗦。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可我兜裏一個子兒都沒有。
    這一路上，人來人往的，可沒一個人正眼瞧我。我就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孤兒，孤孤單單的。
    走著走著，瞧見路邊有個賣包子的小攤，那包子熱氣騰騰的，香味一個勁兒地往我鼻子裏鑽。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攤主瞅了我一眼，眼神裏滿是嫌棄，我趕緊低下頭，加快腳步往前走。
    又走了一會兒，經過一個公園，裏頭一群老頭老太太正跳著廣場舞，那音樂聲震耳欲聾。
    我看著他們，心裏頭酸酸的，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啥時候才能像他們那樣自在。
    不知道走了多久，腳底都磨出泡來了，疼得我直咧嘴。可還是硬撐著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子。
    巷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心裏直發毛，可又沒別的路可走。
    隻能硬著頭皮往裏走，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好不容易走出巷子，眼前還是一片陌生的景象。我實在是走不動了，靠在牆邊緩緩蹲下。
    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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