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鏽味和溫熱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堵塞了卡洛斯的鼻腔。他感覺自己的右臂已經失去了知覺，隻能靠左手勉強握著那柄卷了刃的長劍，劍身插在泥土裏，支撐著他不至於完全倒下。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那些揮舞著刀劍衝上來的帝國士兵，變成了一團團晃動的、沒有麵孔的灰色影子。耳朵裏嗡嗡作響，同伴的呼喊聲和敵人的叫囂聲都變得遙遠起來。
    真他媽的……沒勁。老子在戰場上混了一輩子，躲過了無數次明槍暗箭，沒想到最後要死在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是為了保護兩個小屁孩。也不知道托馬斯那小子，記不記得還欠我一頓好酒。還有桑德拉那個瘋婆娘……那天晚上可真帶勁，就是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嚐嚐了。算了，不想了，就這麽睡過去，好像也挺舒服的。
    他看到博林那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看到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那雪亮的劍鋒在昏暗的林間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他想抬起劍去格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重得根本不聽使喚。他扯了扯嘴角，想露一個嘲諷的笑容，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砰！砰砰！”
    幾聲清脆的、完全不同於弓箭破空聲的爆響，突兀地在混亂的戰場上炸開！衝在最前麵的幾個帝國騎兵，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身體猛地一震，隨即直挺挺地從馬背上栽了下來，胸口的鎧甲上多了幾個深陷進去的、冒著青煙的小洞。
    這熟悉的、如同死神敲門般的聲音，讓所有正在衝鋒的帝國兵，動作都為之一滯。他們驚恐地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在他們追擊路線的側後方，那片茂密的樹林裏，鑽出了一群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如同噩夢般的身影——幾十個端著那種詭異黑色短棍的、皮膚黝黑的哥布林！
    “是……是那些怪物！是鐵岩城的哥布林！”一個帝國兵發出了變了調的尖叫，那聲音裏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在鐵岩城下被那種聞所未聞的武器單方麵屠殺的記憶，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就攫住了他們所有人的心髒。
    “嗷嗷嗷！小的們！給老子衝！保護羅莎總管！”咕嚕揮舞著手中的短斧，用他那特有的、尖利的嗓音興奮地咆哮著，“左邊一隊，給老子用火槍壓製！右邊一隊，跟我一起上，把這些不長眼的雜碎的腦袋全都砍下來當夜壺！”
    但衝在最前麵的，不是咕嚕，而是一道更加矯健、也更加致命的火紅色身影。
    “發明火槍的首領真是個天才！這簡直是為我而生的武器！”
    桑德拉如同離弦的箭，她甚至沒有騎馬，而是用一種近乎於獵豹般的姿態，在林間快速地穿梭。她手中的火槍每一次抬起，都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和一個帝國兵的應聲倒地。她的射擊精準而又冷靜，專門挑那些看起來像是軍官的目標下手。
    “你想一個人逞英雄死在這兒？做夢！”
    桑德拉的聲音比她手中的槍聲還要冷，她幾個起落就衝到了已經搖搖欲墜的卡洛斯身邊，一腳踹開一個試圖從背後偷襲的帝國兵，隨即反手一槍，將另一個舉刀砍來的敵人直接爆了頭。紅的白的漿液濺了她一身，她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卡洛斯費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煞氣逼人的女人，看著她那張總是帶著幾分野性魅力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急和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擔憂。他那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模糊的意識，在這一刻，竟然奇跡般地清醒了幾分。
    “我操……你怎麽來了？”他咳出了一口血沫，聲音沙啞得厲害，但那股子屬於老兵油子的、混不吝的勁兒卻一點沒減，“老子還以為……還能再多耍一會兒帥呢。你這麽一出來，不就把我的風頭都搶光了嗎？”
    桑德拉看著他那副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貧嘴的德性，又好氣又好笑。她沒有理會他的胡說八道，而是飛快地蹲下身，撕開他那已經被鮮血浸透的衣甲，查看他身上那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閉上你的臭嘴吧！再多說兩句廢話，你就真的要去跟閻王爺耍帥了！”她一邊罵著，一邊從懷裏掏出莉娜特製的金瘡藥，也不管他疼不疼，就那麽粗暴地、一把一把地往他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按。
    “嗷——！你他媽是想謀殺親夫啊！輕點！”劇痛讓卡洛斯慘叫出聲，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現在知道疼了？剛才一個人衝上來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怕死？”桑德拉嘴上雖然罵得凶，但手上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許多。她看著他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心疼。
    另一邊，戰局已經呈現出一麵倒的態勢。博林和他手下那群本就是驚弓之鳥的潰兵，在看到哥布林火槍隊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喪失了鬥誌。他們想跑，卻發現自己的退路已經被另一隊突然出現的、由托馬斯和羅莎帶領的民兵給堵住了。前後夾擊之下，這些帝國兵很快就被清剿得七七八八，隻有博林仗著自己精良的鎧甲和悍不畏死的瘋狂，還在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但落敗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說……桑德拉大妹子，”卡洛斯靠在一棵樹上，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點地流失，但嘴上的功夫卻絲毫不減，“你這又是給我上藥，又是幫我殺敵的，是不是……是不是看上我了？你要是早說嘛，我當初就不用花那麽多錢請你喝酒了，直接以身相許不就完了？”
    桑德拉剛剛幫他包紮好最後一處傷口，聽到他這番話，手上打結的動作猛地一頓。她抬起頭，那張沾著血汙的俏臉上，忽然綻開了一個無比燦爛、甚至帶著幾分妖異的笑容。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一點點地湊近他，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嘴唇。
    卡洛斯被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他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脖子。“喂喂喂……你……你想幹嘛？我可先說好啊，我雖然風流，但我也是有原則的，我可是個正經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桑德拉便伸出那隻沾著他血跡的手，一把捧住了他的後腦勺，然後，將自己那柔軟而又滾燙的紅唇，狠狠地、不容拒絕地印了上去！
    這個吻，充滿了血腥味、硝煙味和一種原始的、不講道理的占有欲。桑德拉的舌頭霸道地撬開他的牙關，在他那同樣沾著血腥味的口腔裏肆意地攪動、掠奪，仿佛要將他所有的呼吸都吞噬殆盡。卡洛斯先是一愣，隨即，那顆屬於老流氓的心便開始不爭氣地狂跳起來。他不再反抗，而是笨拙地、熱烈地回應著她，那雙原本無力垂下的手臂，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緊緊地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許久，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分開，一道晶瑩的、混合著兩人唾液的銀絲在他們唇間若隱若現。桑德拉看著他那副因為缺氧而漲紅了的臉，還有那雙因為情動而顯得有些迷離的眼睛，滿意地舔了舔自己那有些紅腫的嘴唇，那動作，像一隻剛剛品嚐完美食的、心滿意足的野獸。
    卡洛斯喘了好幾口氣，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還在往外滲著血的傷口，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饜足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無奈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說大姐……我這兒還呼呼地冒血呢，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搶救一下傷員，再考慮親熱的事情？”
    桑德拉聞言，非但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又湊了上去，伸出舌頭，輕輕地、帶著幾分挑逗的意味，舔去了他嘴角殘留的一絲血跡。
    “閉嘴，”她的聲音沙啞而又充滿了誘惑力，“你死不了。”
    說完，她便再次吻了上去，這一次，比剛才更加深入，也更加……不留餘地。
    林間的廝殺聲漸漸平息，隻剩下傷員壓抑的呻吟和哥布林們興奮的、清理戰場的怪叫。博林最終還是仗著自己那身精良的鎧甲和一股亡命徒般的狠勁，硬生生地衝開了一條血路，帶著最後幾個親信，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密林的更深處，像一隻夾著尾巴逃竄的野狗。
    而在這片剛剛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上，靠著一棵巨大的橡樹，另一場“戰鬥”才剛剛進入白熱化。桑德拉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她捧著卡洛斯那張沾滿血汙和塵土的臉，再一次結束了一個漫長而深入的吻。她看著他那因為缺氧和情動而顯得有些迷離的眼睛，滿意地舔了舔自己那有些紅腫的嘴唇，那動作，充滿了原始的、不講道理的占有欲。
    周圍的哥布林和那些人類士兵們，非但沒有覺得不妥，反而爆發出一陣更加熱烈的、充滿了粗獷善意的口哨聲和起哄聲。他們吹著口哨，用武器的末端敲擊著盾牌，發出“梆梆”的響聲，為這對在戰場上旁若無人地親熱的男女助興。
    “我操……你再這麽親下去，老子可就真的把持不住了。”卡洛斯喘著粗氣，他感覺自己身上那些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都不疼了，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身體的另一個地方。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饜足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無奈的、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可是個傷員，你這麽搞，萬一我失血過多，再加上……嗯，精血耗盡，那我可就真的要去跟閻王爺報道了。”
    “哼，你以為我不敢？”桑德拉聽到他這番混賬話，非但沒有絲毫的退縮，反而又湊了上去，鼻尖幾乎要貼上他的鼻尖，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裏，此刻全是毫不掩飾的、帶著幾分挑釁的欲望，“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先耗盡？”她說著，環在他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了，甚至還故意用自己那豐滿挺翹的臀部，在他大腿上不輕不重地蹭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卡洛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誓，這比剛才被長矛捅一下還要刺激。
    “你這個……瘋婆娘……”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那顆屬於老流氓的心髒不爭氣地狂跳起來。他知道，這個女人說得出，就絕對做得到。不過，他也同樣清楚，她隻是在用這種方式，來確認他還活著，也來宣泄她自己那份後怕和擔憂。
    就在卡洛斯準備再說幾句騷話來反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從林子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卡洛斯大叔！你沒事吧！”
    “卡洛斯！”
    托馬斯和羅莎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們撥開擋路的樹叢，快步跑了過來。他們臉上寫滿了擔憂，顯然是擔心卡洛斯已經遭遇了不測。然而，當他們衝到近前，看清了眼前這幅景象時，兩人的腳步，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地停在了原地。
    他們看到了什麽？他們看到那個本應重傷垂死的卡洛斯大叔，正被那個強悍的、傳說中的女戰士桑德拉緊緊地抱在懷裏，兩人的嘴唇幾乎還貼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血腥與荷爾蒙的曖昧氣息。而周圍的哥布林和士兵們，還在不知死活地起著哄。
    托馬斯和羅莎的大腦，瞬間當機了。他們兩個，一個是在軍營裏長大的、除了練劍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一個是在小鎮裏長大的、單純善良的鄰家女孩，哪裏見過如此……如此生猛的場麵。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震驚和……巨大的尷尬。隨即，兩張年輕的、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又不約而同地、猛地將頭轉向了一邊，誰也不敢再看那“辣眼睛”的一幕。
    “哈哈哈哈！快看那兩個小家夥！”
    “臉都紅啦！”
    哥布林們看到他們這副純情的模樣，更是樂不可支，爆發出了一陣更加肆無忌憚的哄笑聲。咕嚕得意洋洋地湊到羅莎身邊，用他那不太靈光的腦袋，努力地想開一個自認為很高明的玩笑。
    “嘿嘿，羅莎，”他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用他那尖利的嗓音說道，“看來……你也到了懂事的年紀啦！”
    “咕嚕！你胡說什麽！”羅莎被他這麽一說，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她跺了跺腳，那張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小臉，此刻寫滿了羞惱，“你……你再胡說，我……我回去就找妮娜告狀！說你在外麵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