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迪亞南境的金葉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麥酒、汗水和隱約腐爛水果的酸味。一隊身披銀鷹徽章的皇家衛隊士兵正沿著主幹道進行例行巡邏，他們挺直的脊背和鋥亮的盔甲與周圍充滿敵意的眼神格格不入。
    “嘿，看那邊，國王的走狗又出來溜達了！”街角一個麵包店老板娘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聲音大得足以讓整條街都聽見。
    “噓，小聲點，你想被抓起來嗎？”她的丈夫緊張地把她拉回店裏。
    “怕什麽？他們也就敢在我們這裏耀武揚威了！”老板娘的聲音依然洪亮，“有本事去北邊啊，聽說那些哥布林一炮就能把他們轟上天！”
    一個熟透的番茄從二樓的窗戶裏飛了出來，精準地砸在隊伍末尾一個年輕士兵的頭盔上，紅色的汁液順著金屬的縫隙流下，看起來狼狽不堪。年輕士兵的臉瞬間漲紅，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柄，但身邊的老兵巴特伸手按住了他。
    “冷靜點，小子，想挨軍棍嗎？”巴特的聲音沙啞而平靜，仿佛對這種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可是…他們…”年輕士兵克裏憤怒地低吼。
    “他們怎麽了？罵我們幾句，扔幾個爛番茄，又不會掉塊肉。”巴特目不斜視地繼續向前走，腳步沉穩得像是在自家庭院裏散步，“比起在北境邊境被那些該死的火炮炸成碎片，我寧願在這裏被番茄砸死。”
    隊伍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暫時擺脫了那些充滿敵意的目光。士兵們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靠在牆邊休息。“媽的，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另一個名叫喬伊的士兵摘下頭盔，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上麵還沾著些許黏糊糊的蛋清，“我們到底是來幹嘛的？給這些刁民當靶子？”
    “長官說了，我們是來‘加強王室在南方的權威’。”克裏憤憤不平地說道，他還在為剛才的番茄事件生氣，“我看我們就是來受氣的。”
    巴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皮囊，仰頭喝了一口，濃烈的酒氣立刻在小巷裏彌漫開來。“不然呢？你還真想去北邊和那些怪物打仗？”他瞥了一眼克裏，眼神中帶著一絲嘲弄，“小子，你沒見過赫爾曼公爵的敗軍是什麽樣。我見過，從前線抬回來的，缺胳膊斷腿都是輕的，很多人連完整的屍首都找不到。”
    喬伊打了個冷顫“我聽我表哥說了，他在後勤部隊。他說那些從北境逃回來的人，沒一個正常的，晚上睡覺都喊著‘天罰’、‘魔鬼’什麽的。”
    “何止啊，”巴特又喝了一口酒，聲音變得有些飄忽，“我一個老夥計，上次僥幸活了下來。他說他們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陣地就被炸平了。那些鐵疙瘩從天上掉下來，一炸就是一個大坑，坑裏的人連骨頭渣都剩不下。那不是戰爭，那是屠殺。”
    克裏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頭盔。小巷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遠處傳來的叫賣聲和隱約的咒罵聲。
    “說起來，”喬伊忽然想起什麽，壓低聲音說道，“我二舅家的鄰居的兒子，前陣子偷偷去了北境那個什麽…橡樹穀度假村。”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連一直沉默的巴特都豎起了耳朵。
    “度假村？就是那些商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的地方？”克裏好奇地問道。
    “對，就是那個！”喬伊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說那裏簡直是天堂！哥布林、人類、精靈…所有種族都住在一起，和和氣氣的，根本不像我們這裏，天天吵個沒完。”
    “真的假的？”克裏有些不信，“哥布林不吃人嗎？”
    “吃什麽人啊！”喬伊翻了個白眼，“他說那裏的哥布林可有錢了！開旅店，當導遊，比我們這些當兵的掙得多多了！而且那裏的女人…嘖嘖…”他咂了咂嘴，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人類、精靈、貓娘…什麽樣的都有，個個都漂亮得不行，還對哥布林服服帖帖的。”
    巴特冷哼一聲“別做夢了，小子。就算真有那種地方，也輪不到我們。我們是卡林迪亞的士兵，去了就是敵人。”
    “那可不一定，”喬伊反駁道，“我二舅家的鄰居的兒子說，那裏根本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隻要有錢就是大爺。他還說，鐵岩城的人才算真正活著，有暖氣，有火車，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根本不用擔心打仗和交重稅。”
    “鐵岩城…”巴特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想起那些從北境回來的傷兵描述的景象——堅固的城牆，強大的武器，還有那些紀律嚴明、裝備精良的哥布林軍隊。
    如果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和拉文德女爵鬧翻，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巴特在心中暗想，說不定我們也能用上那些神奇的東西，而不是在這裏被自己人扔爛番茄。
    “行了，別聊了，休息時間結束了。”一個軍官的聲音從巷口傳來，打斷了他們的討論，“繼續巡邏！要是再有人被亂來，晚飯就別吃了！”
    士兵們不情願地戴上頭盔，重新排好隊列，走出了小巷。陽光再次照在他們身上，但他們感受到的，隻有來自四麵八方的冰冷目光。
    “治不了北邊的野蠻人，就隻敢來我們這裏耍威風！”
    “滾回王都去吧！別在這裏礙眼！”
    “卡林迪亞要完蛋了！”
    咒罵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一個飛來的爛蘋果。巴特側身躲過，蘋果在他身後的牆上摔得粉碎。他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走，心中卻在想也許他們說得對，卡林迪亞…真的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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