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那雙原本因重傷而略顯黯淡的鳳眸，此刻已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清冽與神采，隻是眼底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與……迷茫。
    她緩緩坐起身，目光掃過這片充滿生機與奇異能量的山海河洛圖空間，感受著空氣中那股獨特的、既有草木清香，又有淡淡妖獸氣息，甚至還夾雜著一絲絲“生死玄力”與“三生道蘊”的複雜味道，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
    “沈前輩，您醒了？”林淵見狀，連忙關切地問道，“感覺身體如何？”
    沈清秋深吸一口氣，那股清冽中帶著奇異生機的空氣湧入肺腑，讓她那因燃燒本源而幾近枯竭的劍元，竟也隨之微微一顫，生出一絲微弱卻純粹的新生之力。她內視己身，發現體內的傷勢已在蘇硯雪的救治與這方天地的滋養下，恢複了五六成，雖然距離全盛時期還差得遠，但至少已無性命之憂，根基也未曾動搖。
    “我……無礙了。”沈清秋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她看向林淵，鳳眸中閃過一絲感激，“林淵，這次……多謝你。若非你們相助，我恐怕……”
    “前輩客氣了。”林淵擺了擺手，笑道，“您也救了晚輩和小朱不止一次，咱們算是……扯平了？”
    沈清秋聞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笑容雖然虛弱，卻如同冰雪初融，帶著一絲動人心魄的美麗。她搖了搖頭，道：“救命之恩，豈是‘扯平’二字所能了結。隻是……”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這片奇異的空間，以及不遠處那片散發著五彩霞光的靈田，和那團被灰白霧氣籠罩的“封鎮區”，鳳眸中的迷茫之色更濃了幾分：“林淵，你這裏……究竟是何處？為何……會有如此濃鬱的生機與……如此駁雜卻又奇異平衡的能量？”
    她能感覺到，這片空間，與她所認知的任何洞天福地都截然不同。這裏沒有純粹的靈氣，卻充滿了最原始的生命力；這裏有妖獸的氣息，卻沒有絲毫凶戾與混亂，反而透著一股……和諧與安寧。
    林淵知道，有些事情，已無需再對沈清秋隱瞞。這位劍仙前輩，在經曆了鎖妖塔的生死磨礪，以及親眼目睹了青冥劍宗與天機閣的“真麵目”後，其道心，恐怕早已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
    他沉吟片刻，道：“沈前輩，此處，乃是在下的‘山海河洛圖’，一個……或許能容納萬物，讓一切生靈，無論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都能……找到自己家園的……小千世界吧。”
    “山海河洛圖……容納萬物……家園……”沈清秋喃喃自語，鳳眸中光芒閃爍不定。她想起了林淵在鎖妖塔外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論，想起了他在葬劍穀中超度劍魂的奇異手段，想起了那朵能映照三生、衍化天機的道蓮……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看向林淵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深深的震撼與……一絲莫名的釋然。
    “原來……你所追求的‘道’，竟是如此……”沈清秋輕聲歎息，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我沈清秋一生癡迷劍道，自詡看透世情，堅守正邪之辨，卻未曾想……到頭來，竟是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小輩，讓我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前輩言重了。”林淵撓了撓頭，“晚輩不過是……想讓大家都活得好一點，自在一點罷了。無論是人，還是……它們。”他指了指正在溪邊嬉戲的飛鼠一家，以及那片“毒草圃”中辛勤勞作的小毒蟲。
    沈清秋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著那些在外界被視為“卑微”、“邪惡”的生靈，此刻卻在這片空間中安然自得，各司其職，她的心中，仿佛有什麽堅硬的東西，正在悄然碎裂、融化。
    她想起了自己一生所追求的“劍道”，想起了青冥劍宗那冰冷的門規，想起了天機閣那所謂的“天道秩序”，想起了葬劍穀中那些不甘的劍魂，想起了“戮猿魔劍”中那成年朱厭無盡的痛苦與怨恨……
    一幕幕過往，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她識海中飛速閃過。她看到自己年少時，為了追求極致的劍道，是如何將一切情感摒棄，是如何將世間萬物簡單地劃分為“正”與“邪”、“善”與“惡”。她看到自己為了維護那所謂的“正道秩序”，是如何對那些被定義為“妖邪”的生靈痛下殺手，卻從未想過，它們是否也有自己的苦衷與無奈。
    她更看到了，墨衍那張悲憫眾生卻又冷酷無情的臉，以及那座由億萬山海異獸骸骨堆砌而成的通天白骨巨塔……
    “原來……我堅守了一生的‘道’，竟是如此……不堪一擊。”沈清秋喃喃自語，鳳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疲憊與……解脫。她感覺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變得輕盈了許多。
    “沈前輩，沒有誰的道是一成不變的。”林淵看著她，眼神溫和而真誠，“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更何況，您所堅守的，也並非全是錯。至少，您那顆純粹的劍心，以及……那份不惜燃燒本源也要守護同門的決絕，便足以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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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聞言，微微一怔，隨即自嘲一笑：“純粹的劍心？若非遇到你，我恐怕早已在那‘戮猿魔劍’的煞氣反噬下，化為一具隻知殺戮的行屍走肉了。說起來，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
    “前輩若真要感謝，不如……日後指點晚輩和小朱幾招劍法？”林淵順杆往上爬，臉上露出了招牌式的腹黑笑容，“晚輩這三腳貓的功夫，在前輩麵前，實在是不夠看。”
    沈清秋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拜師”逗笑了，蒼白的俏臉上也多了一絲血色：“你這小滑頭，倒是會見縫插針。也罷，待我傷勢痊愈，指點你一二，倒也無妨。隻是……我這劍道，沾染了太多殺伐與戾氣，與你那‘容納萬物’的道，怕是……有些衝突。”
    “道法自然，殊途同歸。”林淵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晚輩相信，任何力量，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關鍵在於……持劍之人，以及……為何而戰。”
    “為何而戰……”沈清秋咀嚼著這四個字，鳳眸中光芒閃爍，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一直蜷縮在林淵身邊呼呼大睡的小朱厭，突然動了動毛茸茸的耳朵，隨即猛地睜開了那雙如同血色太陽般的眼眸！
    “嘰——嗷！”一聲充滿了威嚴與喜悅的猿嘯，在山海河洛圖空間內回蕩！小朱厭一個鯉魚打挺，從藤床上跳了起來，它那半人多高的身軀，此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眉心那枚菱形血色晶石光芒大放，一股磅礴的洪荒戰煞之氣自體內彌漫而出，竟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微微扭曲！
    “小朱，你醒啦！”林淵驚喜地看著它。
    “嘰”小朱厭歡快地叫了一聲，它身影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一個淡淡的殘影，瞬間便出現在林淵麵前，用它那顆毛發更加柔順光亮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林淵的胸口。隻是它似乎還沒完全適應自己暴漲的力量，這一下直接把林淵再次拱飛。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力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林淵哭笑不得，連忙穩住身形。
    小朱厭得意洋洋地揚了揚小腦袋，隨即它似乎想起了什麽，小爪子一伸，那柄漆黑如墨的“戮猿魔劍”竟自動飛入它手中！它學著之前林淵的樣子，隨意地揮舞了一下，空氣中頓時響起一陣細微的“嗤嗤”聲，竟真的帶起了一絲絲肉眼可見的空間裂痕！
    “好家夥！這破壞力！”林淵看得眼睛都直了，這要是拿到外麵去，豈不是拆遷小能手？
    沈清秋看著這一幕，鳳眸中也充滿了驚奇。她能感覺到，此刻的小朱厭，其實力已然不遜於一些初入妖將境的強大妖獸，再加上那柄威力莫測的魔劍，尋常金丹初期的修士，恐怕都不是它的對手！
    “林淵，你這隻‘小猴子’，當真是……脫胎換骨了。”沈清秋由衷地讚歎道。
    “嘿嘿，這還得多謝前輩和……那位魔劍前輩的饋贈。”林淵得意地一笑。
    就在此時，河洛圖空間，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
    林淵聞言，心中一動，連忙將神識沉入河洛圖的核心。果然，他發現，隨著小朱厭融合“戰魂血玉”以及“戮猿魔劍”的認主，整個山海河洛圖空間，不僅麵積再次擴大了近一倍，達到了方圓十餘裏！更重要的是，在空間的邊緣地帶，原本一片混沌模糊的區域，此刻竟緩緩清晰起來，形成了一片……全新的、充滿了未知氣息的……迷霧森林！
    那片森林與家園中其他區域截然不同，樹木高大詭異，枝幹扭曲盤旋，如同猙獰的鬼爪。林間彌漫著一層淡淡的、七彩變幻的迷霧，那迷霧不僅能阻隔神識探查，更帶著一種……令人心神迷亂的奇異力量。隱約間，還能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如同夢囈般的低語聲，從森林深處傳來，充滿了誘惑與……危險。
    “這是……什麽地方？”林淵心中充滿了好奇與警惕。他能感覺到，那片迷霧森林之中，似乎隱藏著某種……極其特殊的存在。
    “嘰？淵哥，那邊……好像有好玩的東西……又有點……怕怕的……）”小朱厭也歪著小腦袋，看向那片迷霧森林，赤紅的眼眸中充滿了好奇與一絲本能的畏懼。它那強大的“洪荒戰煞”，在麵對那片迷霧時，竟也感到了一絲……無從下手的迷茫。
    “土豆！出來看看！”林淵心念一動，將剛剛恢複了一些元氣的當康土豆）從靈田區域召喚了過來。
    “吭哧？老大，啥事？）”土豆睡眼惺忪地拱了拱鼻子，它能感覺到那片迷霧森林中傳來的奇異氣息，小眼睛裏也充滿了好奇。
    “土豆，你對那片森林有什麽感覺？”林淵問道。
    土豆歪著腦袋，小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隨即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吭哧……聞不到……什麽吃的……也沒有……靈石的味道……但是……感覺……好像……有很多……會動的小影子……在裏麵……跳來跳去……）”
    會動的小影子？
    林淵、沈清秋和蘇硯雪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看來，這片新出現的區域，並非善地。”蘇硯雪黛眉微蹙，她那雙鐫刻著龜甲紋路的鳳眸中，光芒閃爍不定，似乎在推演著什麽，“那迷霧之中，蘊含著極強的幻惑之力，能引動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與恐懼。若無特殊手段，貿然闖入，恐怕……會迷失其中，永世不得超脫。”
    “幻惑之力？”林淵心中一動。
    “蘇姑娘，你可能……感知到那森林中，究竟是什麽存在？”林淵試探著問道。
    蘇硯雪閉上雙眸，雪白的發絲無風自動，她眉心那白澤的印記若隱若現，一股浩瀚而玄奧的“萬物通言”之力彌漫開來，試圖穿透那層七彩迷霧，探查森林深處的秘密。
    片刻之後，蘇硯雪猛地睜開雙眼，俏臉上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驚疑與……幾分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怎麽樣？”林淵急忙問道。
    蘇硯雪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怪異地說道：“那森林深處……它似乎並沒有惡意，隻是……非常……調皮……而且……它好像……在邀請我們……進去和它……玩遊戲？”
    “玩遊戲？！”林淵和沈清秋同時愕然。
    這畫風，怎麽突然變得如此……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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