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門的廢墟上，細雨下了三天三夜。
    林軒坐在臨時搭建的草棚裏，九劫劍橫在膝上，劍身的裂痕已經愈合，但"劫"字黯淡無光。小狐狸蜷在他腳邊，三條尾巴纏著繃帶，時不時抽動一下。
    草簾被掀開，蘇婉兒端著藥碗走進來。她的白發用一根木簪鬆鬆挽著——自從那日以神血汙染輪盤，三千青絲便成雪。
    "喝了。"
    藥碗遞到眼前，黑乎乎的湯藥散發著苦味。林軒沒接，隻是盯著她心口的位置。那裏的疤痕淡了些，但仍是猙獰的粉紅色。
    蘇婉兒直接把碗懟到他嘴邊："看什麽看，喝藥。"
    林軒就著她的手一飲而盡，苦得皺眉："你什麽時候會煉丹了？"
    "洛師姐教的。"蘇婉兒收起空碗，"她說我這輩子都當不了劍修，不如學點有用的。"
    草棚外突然傳來喧嘩。
    小狐狸耳朵一抖："是劍無名那老家夥。"
    ——
    廢墟中央，劍無名正在訓斥幾名天劍宗弟子。他銀白劍瞳黯淡了許多，斷成兩截的星河劍用布條纏著掛在腰間。
    "宗主。"林軒走近，"出什麽事了？"
    劍無名扔過來一塊染血的布料："自己看。"
    布料上繡著青雲門外門的標記，但被血汙浸透大半。邊緣處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地牢有異
    "今早在山腳發現的。"劍無名聲音沙啞，"外門地牢裏關的都是低階弟子和雜役，魔尊不可能——"
    "是淩虛子。"林軒打斷他，"他的分魂可能還活著。"
    小狐狸跳上肩頭："去看看？"
    "我和洛清雪去。"劍無名按住欲言的林軒，"你傷沒好。"
    他轉身要走，蘇婉兒突然開口："等等。"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九轉琉璃火萃取的藥液，能暫時壓製魔氣。"
    劍無名深深看她一眼，接過藥瓶："多謝。"
    ——
    外門地牢建在主峰西側，坍塌不算嚴重。
    洛清雪點燃火折子，昏黃的光照亮潮濕的甬道。牆壁上滿是抓痕，有些還很新鮮。
    "有人來過。"她輕聲道。
    劍無名突然按住她肩膀："聽。"
    微弱的哭聲從深處傳來，像是孩童。
    兩人對視一眼，循聲而去。最裏間的牢房裏，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懷裏抱著什麽。
    "別怕。"洛清雪蹲下身，"我們是來救——"
    小女孩突然抬頭，瞳孔血紅！
    她懷裏的東西咕嚕嚕滾到洛清雪腳邊——是顆幹癟的人頭，依稀能辨認出是外門執事長老。
    "嘻嘻......"小女孩的嘴咧到耳根，"來玩呀......"
    劍無名一劍斬出，小女孩卻化作黑霧消散。牢房四壁突然滲出鮮血，無數雙血手從地麵伸出！
    "幻陣！"洛清雪玉劍橫掃，"我們中計了！"
    劍無名吞下蘇婉兒給的藥液，斷劍亮起微光："跟緊我！"
    兩人背靠背殺向出口，但甬道仿佛沒有盡頭。拐過第三個彎時，洛清雪突然僵住——
    前方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楚風。
    或者說，楚風的屍體。他脖頸的縫合線已經發黑，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師......妹......"
    屍體發出含糊的聲音，機械地抬手，指向洛清雪腰間的血色玉佩——蘇婉兒母親的遺物。
    "他想要玉佩！"劍無名厲喝，"別給！"
    但洛清雪已經解下玉佩。
    她緩步上前，在楚風伸手要接的瞬間，突然將玉佩按在他眉心！
    "清雪！"
    劍無名阻攔不及，玉佩爆發出刺目血光。楚風的屍體劇烈抽搐，皮膚下的東西瘋狂掙紮，最終破體而出——
    是條巴掌大的黑蟲，頭部隱約有張人臉。
    "噬魂蠱王......"劍無名臉色難看，"淩虛子果然留了後手。"
    蠱王尖叫著撲向洛清雪，卻被一道劍光釘在牆上。
    劍光來自甬道另一端。
    林軒拄著九劫劍站在那裏，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蘇婉兒從他身後走出，掌心九轉琉璃火照亮了整個地牢："不止噬魂蠱王。"
    她指向地麵——
    每灘血跡裏，都趴著一條縮小版的蠱蟲。
    ——
    清理地牢用了整整一天。
    當最後一條蠱蟲被九轉琉璃火燒成灰燼，眾人才發現地牢最深處藏著個密室。密室裏隻有一張石桌，桌上擺著盞青銅燈。
    燈芯是半截手指，還在微微抽搐。
    "淩虛子的......"小狐狸湊近嗅了嗅，"這老陰比把自己手指煉成命燈了！"
    劍無名臉色鐵青："隻要命燈不滅，他分魂就能一直重生。"
    林軒看向蘇婉兒："能毀掉嗎？"
    她搖頭："需要特殊手法。"
    "我知道誰可以。"洛清雪突然道，"青雲門外門大長老，專精命燈之術。"
    劍無名皺眉："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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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但......"洛清雪欲言又止，"瘋了。"
    ——
    外門藥廬裏，一個白發老者正在熬藥。他左袖空蕩蕩的，右手機械地攪動藥罐，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程長老。"洛清雪輕喚。
    老者頭也不抬："死了，都死了......"
    小狐狸突然竄上藥桌，一爪子打翻藥罐："老頭！看看這是誰！"
    它叼著明燈在程長老眼前晃。
    老人渾濁的眼珠突然聚焦："命燈......逆煉之法......"
    他顫抖著伸出獨臂，從床底摸出個積灰的木盒。盒裏是把青銅小刀，刀身刻滿符文。
    "以魂為火......"程長老喃喃自語，突然抓住林軒的手，"小子，借你心頭血一用！"
    不等回應，青銅小刀已刺入林軒胸口！
    蘇婉兒驚呼出聲，卻見刀尖隻取了一滴血珠。程長老將血滴在命燈上，念誦晦澀咒文。
    命燈劇烈搖晃，燈芯手指瘋狂扭動，仿佛在承受極大痛苦。
    "淩虛子......"老人眼中閃過清明，"你也有今天！"
    他猛地將青銅小刀刺入燈芯——
    "啊！！"
    淒厲的慘叫從燈中傳出，遠遠回蕩在青雲山間。命燈炸裂的瞬間，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怨毒的詛咒：
    "我會回來......"
    ——
    夜幕降臨，林軒站在廢墟最高處，眺望遠方。
    蘇婉兒走到他身旁，白發在月光下泛著銀輝："在想什麽？"
    "老乞丐。"林軒輕聲道，"楚風。那些死去的人。"
    蘇婉兒沉默片刻，突然指向山下："看。"
    青雲鎮的方向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幸存的百姓開始重建家園。
    "程長老說，外門地窖裏還藏著三十多個孩子。"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明天我去教他們辨識藥草。"
    林軒轉頭看她："不回落霞峰？"
    "暫時不了。"蘇婉兒笑了笑，"這裏更需要我。"
    小狐狸不知何時蹲在了兩人中間，三條尾巴輕輕擺動："本尊可以幫忙帶孩子......前提是他們得聽話。"
    夜風拂過廢墟，帶來遠方的花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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