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林家祠堂深處，一盞幽綠的燭火搖曳，將兩道拉長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上。
    林浩垂首而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赤霄劍柄。劍鞘上的暗紋在燭光下泛著冷芒，像一條蟄伏的毒蛇。
    “大伯，真要如此？”他低聲問，嗓音裏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族長林嶽背對著他，枯瘦的手指撫過供桌上那枚黯淡的族印。
    “那逆子體內的東西……留不得了。”
    窗外一道閃電劈落，照亮林嶽半邊側臉。溝壑縱橫的皺紋下，一雙渾濁的眼珠泛著陰鷙的光。
    林軒蜷縮在柴房的角落，雨水順著茅草屋頂的破洞滴落，在他腳邊積成一窪渾濁的水坑。
    右臂的斷骨已經接上，但筋肉仍抽搐著作痛。他盯著掌心那道陳年疤痕——七歲那年，林浩用燒紅的鐵尺烙下的“竊”字。
    “嗬……”
    他忽然低笑一聲，五指緩緩收攏。
    逆天珠在懷中微微發燙，像一顆沉寂許久的心髒，終於開始跳動。
    祠堂暗室內，林嶽從袖中抽出一卷血帛。
    “青雲門內門弟子名額，隻差最後一步。”
    他指尖點在帛書上某個名字，墨跡瞬間化作血水滲入紙纖維。
    林浩瞳孔驟縮：“獻祭靈骨？”
    “不是普通的靈骨。”林嶽咧開嘴，露出泛黃的牙齒，“是‘天棄者’的靈骨。”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林浩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自己躲在廊柱後，看著葉清璃被族老們按在祭壇上剜出脊椎時，林軒那雙猩紅的眼睛。
    像頭瀕死的狼崽。
    柴房外傳來窸窣腳步聲。
    林軒猛地抬頭，逆天珠瞬間隱入肌膚。
    門縫下塞進半塊硬饃，沾著泥水。
    他盯著那團黑影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扣住對方手腕一拽——
    “嘶！”
    蘇婉兒踉蹌跌進來，袖中藥包散落一地。她腕骨被捏得發青，卻硬是沒叫出聲。
    “你……”林軒怔住。
    少女甩開他的手，彎腰撿藥。
    “續靈丹。”她拍去藥包上的泥，語氣平靜，“不吃就扔了。”
    燭光映出她眼下青黑。顯然連夜煉丹未眠。
    林軒盯著她袖口磨損的針腳——蘇家嫡女，卻穿著侍女都不如的舊衣。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暗室內，林浩接過血帛。
    “三日後族祭，我會親手剖出他的靈骨。”
    他轉身時，袖中滑落一枚玉扣，正是白日從林軒頸間扯下的——
    那上麵刻著半闕殘詞。
    林嶽眯眼：“還留著葉清璃的遺物？”
    “總得讓祭品……心甘情願赴死。”
    林浩碾碎玉扣，粉末從指縫簌簌落下。
    柴房內，蘇婉兒正掰開硬饃塞進林軒嘴裏。
    “咽下去。”她命令道，“除非你想爛在這。”
    林軒機械地咀嚼，喉結滾動時牽動鎖骨淤傷，疼得額角滲汗。
    窗外雷聲轟鳴。
    蘇婉兒突然傾身，指尖拂過他眉骨一道陳年疤痕。
    “七歲冬狩，你推我避開雪狼那一爪。”她輕聲道，“我欠你一條命。”
    林軒僵住。
    逆天珠在胸腔深處震顫，母親臨終的嘶喊與雨聲混作一團——
    “逃！別回頭！”
    祠堂屋簷下，老乞丐蜷在陰影裏灌酒。
    他眯眼望著兩道漸近的火把，渾濁眼底閃過一絲銀芒。
    “要變天嘍……”
    酒壺一傾，殘酒淋濕了地上一枚玉扣碎片。
    那上麵，半闕《鷓鴣天》泛著血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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