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的水聲如雷。
    十丈高的瀑布從斷崖傾瀉而下，砸在深潭裏，濺起的水霧讓方圓十步內一片朦朧。林軒站在潭邊，赤著上身，皮膚被激流衝得發紅。
    三天前，守樹人消散時留下的那道青葉印記，此刻正隱隱發燙。
    “撐不住就說。”
    蘇婉兒坐在一塊平滑的岩石上，指尖轉著銀刀。她換了身短打，發尾高高束起，露出纖細的脖頸。昨夜調配的藥汁還沾在她袖口，泛著淡淡的苦味。
    林軒沒吭聲，隻是往瀑布中央又走了兩步。
    水流驟然加重，像無數鐵錘砸在肩背。他悶哼一聲，膝蓋微彎，又立刻繃直。
    小狐狸蹲在岸邊，新生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水麵。
    “逞能。”它撇嘴，“待會兒暈過去，本尊可不會撈你。”
    林軒閉眼，逆脈訣在體內緩緩運轉。
    每一次呼吸，肌肉都像被撕裂重組。青葉印記的熱流順著經脈遊走，將瀑布的衝擊轉化為淬體的力量。
    可還不夠。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彌漫。
    “再來！”
    猛地向前一跨，整個人徹底沒入瀑布中心！
    “轟——！”
    水流衝擊力暴漲，林軒眼前一黑，險些跪倒。耳膜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在紮。
    恍惚間，他聽見母親的聲音。
    “軒兒，疼嗎？”
    那是六歲那年，他第一次被林浩打斷肋骨。母親抱著他，指尖拂過傷處，涼得像雪。
    “不疼。”他當時這麽答。
    母親笑了，眼淚卻砸在他臉上。
    “撒謊。”
    記憶碎裂，林軒陡然清醒。
    逆天珠在胸口發燙，與青葉印記產生共鳴。一股熱流從丹田炸開，硬生生扛住了瀑布的衝擊。
    他睜開眼，發現水流在視線中變慢了——
    每一滴水的軌跡都清晰可見。
    肌肉記憶先於思考，他抬手，五指如鉤，竟憑空截住一滴水珠！
    水珠在掌心滾動，內部有細小的金光流轉。
    “靈髓……”
    林軒瞳孔微縮。
    這不是普通瀑布，而是蘊含天地靈氣的“淬體靈瀑”！
    岸上的蘇婉兒突然站起身。
    “有人來了。”
    她銀刀出鞘三寸，目光鎖定西側的樹林。
    小狐狸耳朵豎起，金瞳眯成細線。
    “三個，不，五個。”它抽了抽鼻子，“有血腥味。”
    林軒握緊那滴靈髓，從瀑布中躍出。水珠順著肌肉線條滾落，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是敵是友？”
    “不知道。”蘇婉兒冷笑，“但肯定不是來送茶的。”
    樹叢分開，五個衣衫襤褸的修士跌跌撞撞衝出。最前麵的中年男人少了條胳膊，傷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
    “救命！”他嘶吼，“九幽殿在屠村！”
    林軒皺眉。
    這些人身上沒有靈力波動，分明是凡人。可他們腰間卻掛著青雲門的外門弟子令牌。
    蘇婉兒刀鋒未收：“青雲山腳哪來的村子？”
    “是、是藥奴村！”斷臂男人跪倒在地，“我們為宗門種植靈藥，昨夜突然……”
    他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裏帶著血塊。
    小狐狸突然炸毛：“後退！”
    幾乎同時，那“傷者”的獨臂猛地伸長，五指化作利爪，直掏林軒心口！
    “鐺！”
    青銅碎片自動護主，擋下這一擊。林軒旋身後撤，卻發現另外四個“難民”也變了模樣——
    皮膚皸裂，露出底下漆黑的鱗甲。
    “畫皮魔。”蘇婉兒銀刀劃出一道弧光，“專吃人腦的玩意。”
    最先現形的魔物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
    “聰明。”它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可惜晚了。”
    五隻魔物同時撲來！
    林軒將靈髓按在眉心，青葉印記驟亮。
    視野再度進入那種奇異的狀態——
    魔物的動作變得遲緩，他能看清每一片鱗甲的翕動。
    側身避過首擊，他並指如劍，直刺魔物咽喉。
    “噗！”
    指尖竟穿透鱗甲，挖出一顆跳動的黑色核心。
    魔物慘叫潰散，化作腥臭的黏液。
    蘇婉兒那邊卻陷入苦戰。她的銀刀砍在鱗甲上火花四濺，隻能且戰且退。
    “阿雪！”
    林軒低喝。
    小狐狸會意，躍至半空，雙瞳金光大盛。
    幻術·千狐影！
    數十道狐影憑空出現，擾得魔物陣腳大亂。林軒趁機突進，連破三顆魔核。
    最後一隻畫皮魔突然自爆！
    腐液如雨潑灑，蘇婉兒閃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濺到臉上——
    林軒閃身擋在她前麵。
    “嗤！”
    腐液蝕透後背，瞬間見了白骨。
    蘇婉兒瞳孔驟縮。
    “你……”
    林軒踉蹌半步，嘴角卻扯出個笑。
    “扯平了。”
    他指的是上次蛇毒事件。
    蘇婉兒一把揪住他衣領：“誰要你多事！”
    手在抖。
    小狐狸躥上林軒肩頭，舔了舔他頸側傷口。
    “難吃。”它嫌棄道，“下次再逞英雄，本尊就咬你耳朵。”
    林軒想笑，卻咳出一口血。
    青葉印記突然發燙，靈髓的力量流向傷口，血肉開始緩慢再生。
    斷臂男人——確切說是畫皮魔的殘骸——腰間掉出塊玉簡。
    蘇婉兒用刀尖挑起來，神識一掃，臉色頓變。
    “青雲門征調令。”
    她聲音發緊。
    “所有藥奴村集中，說是要煉製‘萬靈丹’。”
    林軒想起守樹人的警告。
    青雲祖師沒死。
    而這些“藥奴”，恐怕就是煉丹的材料。
    遠處傳來號角聲，沉悶如雷。
    小狐狸耳朵轉動：“青雲山的集結號。”
    林軒握緊青銅碎片，卦象不知何時變成了“坤”。
    厚土載物，亦能埋骨。
    “去救人？”蘇婉兒收刀入鞘，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晚吃什麽。
    林軒看向自己還在愈合的手。
    “嗯。”
    他頓了頓，又補充：“但先找件衣服。”
    後背全爛了。
    蘇婉兒翻了個白眼，從儲物袋甩出件舊袍。
    “湊合穿。”
    小狐狸突然豎起耳朵：“等等，那是什麽？”
    它指向瀑布上方。
    水簾之後，隱約可見一個洞口，邊緣刻著褪色的星紋。
    天機閣的標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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