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垂落肩頭時，蘇婉兒聽到劍鳴。
    不是九柄古劍的清越，而是千萬把劍同時震顫的轟鳴。
    聲音來自地底，隨著青銅門開啟的節奏越來越急。
    像是慟哭。
    "守墓劍陣。"
    林軒的龍化右瞳收縮。
    "天機閣...葬劍塚..."
    他的聲音變了。帶著龍類特有的嘶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左手仍緊握蘇婉兒的手腕，指尖金光流轉，延緩著天機印對她生機的吞噬。
    地麵突然塌陷。
    兩人墜入黑暗，卻被無數劍光托起。
    下方是看不到底的劍淵，密密麻麻的靈劍插滿岩壁，劍柄全部指向中央的青銅門。
    門縫已經裂開三寸。
    黑血瀑布般湧出，卻在觸及劍陣時蒸發成霧。
    霧氣中浮現出古老的戰場幻象——天機閣修士與鏡魔廝殺，每死一人，佩劍就自動飛回插在此處。
    最震撼的是戰場中央。
    九條青銅鎖鏈捆著一具龍屍，龍首被斬輪回劍貫穿。
    劍柄上坐著個模糊人影，懷裏抱著...
    嬰兒。
    "那是..."蘇婉兒聲音發顫。
    "師尊和我。"
    林軒的龍瞳映出幻象細節。
    "百年前的最後戰場。"
    斬輪回劍突然飛出。
    它刺入青銅門縫，金光順著門上的龍紋蔓延。
    門內傳來憤怒的咆哮，黑血噴湧得更急了。
    一柄古劍脫離岩壁。
    然後是第二柄、第三柄...轉眼間，千萬把劍組成洪流，前赴後繼地撞向青銅門。
    撞擊聲震耳欲聾，像無數人在齊聲呐喊。
    門縫縮小到一寸。
    就在此時，蘇婉兒胸口的九顆黑痣突然灼燒起來。
    劇痛中，她看到自己的白發飄向劍淵，每根發絲都纏繞著細小的星光。
    星光沒入的古劍，全部安靜下來。
    "天機印在安撫劍靈。"
    林軒突然將她推向岩壁，"抓緊！"
    青銅門劇烈震動。
    九條虛幻的鎖鏈破門而出，每條鎖鏈末端都連著個金瞳人影——男女老少皆有，唯一的共同點是右眼與林軒一模一樣。
    "曆代守鏡人..."
    斬輪回劍發出老乞丐的歎息。
    "都被汙染了..."
    鎖鏈纏向林軒。
    他的龍瞳暴亮，逆天珠殘留在胸口的金光化作鎧甲。
    但最接近的那條鎖鏈突然變向，卷住了蘇婉兒的腳踝。
    "啊！"
    黑痣迸發強光。
    被照到的鎖鏈瞬間融化，但更多鎖鏈前赴後繼地湧來。
    斬輪回劍回防不及，眼看她就要被拖入門內——
    林軒的右手插入自己左胸。
    掏出的不是心髒，而是一枚青銅鑰匙。
    正是之前在焚心塔融入他體內的那把。
    "接著！"
    鑰匙劃過弧線。
    蘇婉兒接住的刹那，九顆黑痣脫離皮膚，懸浮在空中組成鎖孔形狀。
    鑰匙自動插入，轉動時發出天地初開般的巨響。
    青銅門猛地閉合。
    所有鎖鏈齊齊斷裂，金瞳人影發出不甘的哀嚎。
    劍淵裏的千萬把劍同時鳴響，將人影絞成碎片。
    寂靜突如其來。
    隻有蘇婉兒墜落時衣袂的聲響。
    林軒接住她。鑰匙已經消失，她胸口的黑痣也不見了，隻剩下九個細小的傷疤。
    最奇怪的是白發中混入的一縷金絲——形狀像縮小的斬輪回劍。
    "鑰匙呢？"
    "在你體內。"
    林軒的龍瞳黯淡下來，"現在你是..."
    岩壁上的劍開始墜落。
    一柄接一柄，落入深淵再無回聲。隨著劍的減少，青銅門上的龍紋逐漸暗淡。
    最後隻剩九柄古劍還釘在岩壁上，劍身纏繞著鎖鏈。
    鎖鏈另一頭沒入門內。
    繃得筆直。
    "它們在拖住門。"
    蘇婉兒突然明白過來。
    "劍塚的劍...都是守門人..."
    斬輪回劍飛回她手中。
    劍柄金瞳徹底閉合，變成一顆黑痣。劍身浮現出最後一行字：
    【鏡獄門將開 找齊九劍】
    林軒突然單膝跪地。
    他的右臂完全龍化，鱗片間滲出金血。
    左眼卻恢複正常，隻是瞳孔裏多了個逆天珠的虛影。
    "門後的東西...在召喚我..."
    蘇婉兒扶起他。
    九柄古劍中的一柄突然鬆動，從岩壁脫落。
    劍身纏繞的鎖鏈寸寸斷裂，青銅門隨之震動，裂開發絲般的細縫。
    一隻金瞳貼在門縫上。
    注視著他們。
    "走！"
    林軒捂住右眼。
    "去藏經閣...那裏有..."
    地麵突然上升。
    劍淵急速遠去，青銅門重新隱入黑暗。
    等視野恢複，他們已站在青雲門廢墟上。夜空呈現詭異的九星連珠奇觀，星光全部匯聚在藏經閣方向。
    奇怪的是，整座山門安靜得出奇。
    沒有黑水，沒有鏡化。連血腥味都消失了，仿佛之前的屠殺從未發生。
    隻有林軒的龍化右臂，證明一切不是幻覺。
    藏經閣完好無損。
    門前站著個人影。
    月光照亮他手中的酒葫蘆，和缺了口的門牙。
    "師尊？！"蘇婉兒驚呼。
    人影轉身。
    確是老乞丐的模樣，但右眼是純粹的金瞳。
    他舉起酒葫蘆，裏麵傳出嬰兒的啼哭。
    "來晚了。"
    他歎氣。
    "最後一把劍...被偷了..."
    葫蘆突然裂開。
    流出黑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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