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曠野，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林軒站在青銅碑前，指尖撫過碑麵冰冷的紋路。
    碑文依舊清晰，但觸感變了——不再像金屬，反而像某種生物的甲殼，帶著細微的脈搏般的震顫。
    "守夜人說，子時剛過，碑就開始滲血。"
    蘇婉兒蹲下身，手指抹過碑底暗褐色的痕跡。
    血跡早已幹涸，卻仍能聞到淡淡的鐵鏽味。
    她的銀針懸浮在側，針尖微微發藍，檢測到殘留的星力波動。
    "不是人血。"
    她皺眉，"是星髓。"
    林軒的青銅右臂無聲變形，五指延伸如探針，插入碑文縫隙。
    金屬與青銅碑接觸的刹那，碑麵突然浮現細密的裂紋，像是有無數看不見的手在內部敲打。
    "退後。"
    他猛地拽住蘇婉兒手腕向後掠去。
    幾乎同時，青銅碑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碑文逐一亮起幽藍光芒，那些刻痕不再是靜止的文字，而是流動的、活物般的脈絡。
    地麵開始震動。
    守夜人的草棚裏傳來驚恐的叫喊：
    "活了！那東西活了！"
    老邁的守夜人連滾帶爬衝出來，褲腳還沾著打翻的酒液。
    他指著青銅碑，渾濁的眼珠幾乎瞪出眼眶："它自己站起來了！像人一樣！"
    碑底脫離地麵的瞬間，林軒看清了之前被掩埋的部分——
    那不是基座。
    是五指。
    巨大的青銅手掌托著碑身，指節緩緩收攏，將整座碑提起。
    碑文的光芒越來越盛，在夜色中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頭顱低垂，肩背佝僂，像是背負著無形的重物。
    蘇婉兒的銀針結成防禦陣型。
    "這不是碑......"她聲音發緊，"是棺材。"
    青銅手掌突然轉向。
    碑麵正對林軒，幽藍文字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每個字離碑的瞬間都化作實體，帶著鋒利的邊緣切割空氣。
    林軒的右臂瞬間展開成扇形盾牌。
    叮叮叮——
    金屬碰撞聲如驟雨打芭蕉。
    一枚漏網的字劃過他的臉頰，帶起一串血珠。
    血滴未落地就被碑文吸收，那行字立刻染上猩紅，扭曲變形為全新的內容：
    [林軒的血可以打開門]
    蘇婉兒瞳孔驟縮。
    "它在讀取你的記憶！"
    青銅巨掌突然加速。
    碑身橫掃，帶起的風壓將地麵掀起三尺。
    林軒縱身躍起，左手的木劍精準點向碑文中心——當年葉清璃教他的破甲式。
    劍尖觸及碑麵的刹那，整座碑突然軟化。
    堅硬的青銅變成粘稠的液態，將木劍吞噬。
    林軒果斷鬆手後撤，卻見碑麵浮現出木劍的輪廓，劍柄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清晰可見：
    給阿軒，生辰喜樂
    碑文再次變化：
    [葉清璃給的劍]
    [她忘了你]
    字跡突然變得猙獰，像被無形的手狠狠劃過。
    青銅液體沸騰般鼓起氣泡，每個氣泡破裂都噴出帶著腥味的黑霧。
    守夜人突然慘叫。
    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水分。
    蒼老的軀體跪倒在地，化作一具蒙皮的骨架，唯有眼睛還保持著驚恐的神采。
    黑霧向林軒匯聚。
    蘇婉兒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繪出繁複的星圖。
    "封！"
    星圖展開成屏障，黑霧撞在上麵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她的臉色迅速蒼白，腹部的星力波動突然紊亂。
    "它要的不是記憶......"她嘴角溢出血絲，"是‘存在’本身！"
    青銅巨掌猛然拍下。
    屏障碎裂的瞬間，林軒抱住蘇婉兒滾向一側。
    原處的地麵被砸出深坑，坑底滲出粘稠的黑漿，凝聚成一個個小人形狀——
    全是林軒的模樣。
    小人開始互相廝殺。
    每殺死一個"林軒"，青銅碑的光芒就亮一分。
    碑文瘋狂刷新，記錄著每個死亡版本的信息：
    [林軒，死於十五歲族比]
    [林軒，魔化右臂暴走而亡]
    [林軒，為救蘇婉兒自爆金丹]
    ......
    "它在收集所有可能的‘死法’。"
    林軒盯著不斷增加的碑文，青銅右臂發出高頻震顫，"要徹底抹殺‘林軒’這個概念。"
    蘇婉兒突然抓住他的手。
    "不對。"
    她指向最新浮現的一行碑文，"看那個。"
    林軒，未出生即夭折
    字跡比其他更暗淡，像是被強行添加的。
    "有人篡改了碑文。"
    蘇婉兒眼睛亮起來，"這不是星棺原本的功能！"
    青銅巨掌突然僵住。
    碑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內部突破。
    裂紋中滲出銀白色的光，漸漸匯聚成一個模糊的女性輪廓。
    星兒的虛影。
    她伸手按在碑文上，所有關於"林軒"的記錄開始倒流。
    字跡一個個消失，青銅液體重新變得凝固。
    巨掌不甘地顫抖著，緩緩沉入地底。
    當最後一寸青銅沒入泥土時，原地隻留下一個漆黑的洞口。
    冷風從洞中湧出，帶著陳腐的血腥氣。
    洞口邊緣，赫然印著三個血手印。
    很小。
    像是孩童的手。
    蘇婉兒彎腰查看，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得踉蹌後退。
    她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變透明——
    從指尖開始，一點點消失。
    林軒一把拽回她。
    透明化停止了，但她的尾指已經消失不見，斷麵平整得像天生如此。
    沒有流血，沒有疼痛，就像那裏從來不曾長過手指。
    洞口深處傳來水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從地底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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