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淨月光籠罩全身的刹那，林軒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不是一株，而是成千上萬——整個鏽月內部突然湧現出青銅花海。
    那些花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完成從萌芽到凋零的全過程，花瓣墜地時化作細小的星紋。
    祭壇上的蘇婉兒已經完全光化。
    她的輪廓在新生的太陽中若隱若現，右手保持著與林軒相握的姿勢。
    但觸感正在消失，仿佛握著一縷月光。
    "三白......"
    林軒的聲音哽在喉頭。
    蘇婉兒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引發連鎖反應：新生太陽突然收縮，所有光線回攏，在她心口凝成實體——第九把鑰匙。
    形狀不是鎖，而是簪。
    青銅簪身纏繞紫藤紋，簪頭是半開的星形花。
    當它完全成形時，九具主棺同時開啟，裏麵的初代殘魂飄出，環繞祭壇組成星圖。
    "睡吧......"
    九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林軒的眼皮突然沉重如鉛。
    他用盡全力握緊蘇婉兒的手，卻在指尖相扣的刹那陷入黑暗——不是昏迷，而是被拉入某種集體夢境。
    第一個夢境是初代林軒的記憶。
    青銅大殿內，他跪在星兒麵前。
    不是乞求，而是將弑師劍刺入自己胸膛。
    劍尖穿透後背時，帶出的不是血，而是星髓凝成的幼苗。
    "以我道心為土......"
    他的聲音回蕩在殿柱之間。
    "種你一線生機......"
    畫麵切換。
    星兒抱著瀕死的初代痛哭。
    她的淚滴在幼苗上，竟讓葉片浮現星紋。
    殿外喊殺聲逼近，她咬牙將幼苗植入自己心口空洞。
    "我會等你......"
    這是她消散前的最後一句話。
    "無論輪回幾世......"
    第二個夢境更加古老。
    第十洲的青銅樹下，年幼的星兒與初代初次相遇。
    她指著樹梢的果實說那是囚禁星主的牢籠，而初代笑著折下樹枝，刻了第一個"正"字。
    "等結滿九個......"
    少年的初代意氣風發。
    "我就帶你去看真正的太陽......"
    夢境加速流轉。
    林軒看到曆代自己的死亡：有戰死的，有自絕的，還有為保護蘇婉兒轉世而主動投入青銅棺的。
    每個"林軒"臨終時，手中都握著一截紫藤。
    最後的夢境屬於蘇婉兒。
    藥園深夜，她偷看《藥典》最後一頁。那頁記載的根本不是藥方，而是初代林軒留下的星圖。
    當她用手指描繪星軌時，一縷紫光潛入心口。
    "原來你早就知道......"
    林軒在夢中喃喃自語。
    蘇婉兒似乎聽見了。
    她轉過身，將《藥典》舉到月光下——原本空白的背麵浮現文字，記載著破解輪回的方法：
    以九鑰重塑太陽。
    以真名喚醒星兒。
    以......
    後麵的字跡被血跡模糊。
    林軒猛然驚醒。
    月光依舊皎潔，但鏽月的內部結構已經完全改變。
    九具主棺化作青銅樹，枝幹交織成穹頂。
    祭壇上的新生太陽縮小到拳頭大，懸浮在蘇婉兒心口。
    她閉目躺在光暈中央，仿佛睡著。
    第九鑰匙——那根星形簪插在發間，隨呼吸明滅。
    每一次光芒閃爍，就有一段記憶碎片浮現在周圍：
    祠堂療傷時她偷偷抹淚；
    海底共生時她主動承接青銅樹；
    鏽月天梯上她推他的那一把......
    林軒伸手觸碰光暈。
    指尖傳來的不是溫暖，而是刺痛。
    新生太陽在排斥他，那些光線如細針般紮入皮膚，在血脈中遊走。
    更可怕的是，他體內的青銅樹苗開始枯萎。
    "為什麽......"
    話音未落，虛空突然裂開。
    星主的聲音比之前更加虛弱，卻帶著勝券在握的譏諷：
    "因為她替你承擔了終局......"
    "就像你當年替她承受"初"字刻印......"
    一隻青銅巨手從裂縫探出。
    它抓向沉睡的蘇婉兒，卻在觸及光暈時被灼傷。
    星主吃痛縮手，轉而攻擊林軒——無數鎖鏈從虛空射出，纏住他的四肢。
    "你以為贏了？"
    鎖鏈開始抽取記憶。
    林軒看到自己的過往如煙飄散：青雲洲、玄冥海、焚天穀......每個重要場景都在淡化。
    最可怕的是，蘇婉兒的身影正從這些記憶中消失。
    "名滅則實亡......"
    星主的聲音忽遠忽近。
    "現在輪到你了......"
    危機時刻，沉睡的蘇婉兒突然睜眼。
    她的瞳孔完全變成星雲狀，發間簪子光芒大盛。
    那些被抽離的記憶突然凝固，繼而倒流回林軒體內。
    "不是現在......"
    她的聲音帶著雙重音調。
    青銅巨樹突然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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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虛幻的光影，而是真實的九色花。
    每朵花蕊中都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偶，正是曆代"林軒"的縮影。
    他們同時抬手，指向虛空裂縫。
    "終局即開始......"
    九個人偶齊聲說。
    星主發出不甘的怒吼。裂縫被迫閉合的刹那，林軒看到可怕一幕——第十洲的青銅樹下，站著與蘇婉兒一模一樣的女子。
    她手中捧著含苞的紫藤。
    "花開的時候......"
    蘇婉兒的聲音突然虛弱。
    她心口的新生太陽出現裂痕，光芒開始不穩定。
    更糟的是，發間簪子的星形花正在閉合。
    林軒衝到她身邊。
    觸碰的瞬間，兩人被拉入更深層的意識空間。
    這裏沒有鏽月，沒有星主，隻有一株小小的紫藤，生長在青銅與血肉的邊界。
    "聽我說......"
    蘇婉兒的形象變回藥童模樣。
    "星主不是要毀滅......"
    "她是要......"
    外界突然傳來巨響。
    鏽月穹頂被外力撕裂，露出真正的夜空。
    九道流星劃過天幕，墜向不同大洲。
    每道流星墜地時，都有一根青銅巨樹破土而出。
    林軒的意識被迫回歸現實。
    蘇婉兒已經重新沉睡，但眉頭緊鎖。
    發間簪子完全閉合，變成普通發飾。
    而新生太陽的裂痕中，滲出星髓般的液體。
    最驚人的變化在腳下。
    鏽月表麵浮現整個九洲的地圖，其中八個位置亮著光點。
    而第九處——青雲洲的星髓池舊址，正噴湧著紫黑色霧氣。
    霧氣中隱約可見人影攢動。
    "來不及了......"
    初代殘魂的最後聲音響起。
    九棵青銅樹同時傾倒，在月麵拚出箭頭形狀。
    指向的不是九洲任何一地，而是天穹之外的黑暗——那裏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
    林軒抱起沉睡的蘇婉兒。
    她的重量輕得像一縷月光，發間簪子卻重若千鈞。
    當第一顆真正的星辰出現在撕裂的穹頂外時，簪子突然發出"哢嗒"輕響。
    像是某種機關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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