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能不能問一下，”祁曜鼓起勇氣開口：“爸爸跟爺爺之間，到底是什麽事情？”
    溫黛前一刻還故作鎮定。
    這一刻，她握著筷子的手竟然顫抖了一下。
    她忙做了個深呼吸，拿起紙巾之前，眼淚已經掉下來。
    “小曜，媽媽可以告訴你的，你早晚都會知道。但是你千萬不要在你爸爸跟爺爺麵前提起。”
    “媽……”
    祁曜忙放下餐具緊張地看向母親。
    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好奇，就讓親人難過。
    溫黛擺擺手，示意他沒事，然後擦擦眼淚，努力克製情緒道——
    “你爸爸還有個大哥，是你親大伯。
    你大伯叫祁璽行，你爸爸叫祁曦行，他們兄弟倆就差三歲，從小感情就非常深厚。
    你大伯因為是長子，從小被你爺爺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他非常非常優秀，十三歲的時候就開始經商了，而且很有商業頭腦，幾乎可以說是家族的驕傲。
    你爸爸在你大伯的愛護下，天生好命，吃喝玩樂，每天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因為你大伯是繼承人，所以他的婚姻被你爺爺嚴格霸道地控製著。
    你大伯先後有兩個非常喜歡的女朋友，都被你爺爺否決了。
    你爺爺給他安排了一個結婚對象，但是你大伯不喜歡。
    他跟你爺爺說，他不能娶，因為那個女孩即便嫁過來終其一生也不會幸福，她的丈夫根本不愛她啊，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姑娘跳進火坑。
    你爺爺勃然大怒，用斷絕父子關係逼迫你大伯結婚。
    你奶奶當時身體不好，還有心髒病，你大伯怕影響到你奶奶的健康，就一直拖著。
    一直到你出生快兩歲的時候，你爺爺終於爆發了，逼著你大伯必須馬上結婚，而你奶奶也終於看不下去了，她跟你爺爺說，隻要你爺爺再逼你大伯娶不愛的女人，她就跟你爺爺離婚。
    你爺爺當時才五十出頭，也算壯年，心高氣傲。
    他說他最討厭別人威脅他，還說如果你奶奶跟你大伯不聽話，就讓他們母子一起滾蛋。
    你奶奶傷心了，收拾行李出門散心。
    你大伯擔心她，就陪著她一起去了。
    那年……
    剛好是……”
    溫黛忽然就哽咽不止。
    她極努力克製，才口齒不清地哽咽道：“汶川大地震，你奶奶跟你大伯剛好在那裏旅遊散心……後來你爸瘋了，丟下我跟你，跑去挖人……嗚嗚嗚……嗚嗚嗚……屍首都找不到了，據幸存者說，那個地方的人全都被埋到地底下去了，埋到地底下，大地開裂又合上……嗚嗚嗚……”
    祁曜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他也有些慌：“所以，奶奶跟大伯……都沒了？”
    溫黛：“沒有了……嗚嗚嗚……”
    溫黛至今都忘不掉，婆婆跟大哥對她有多好。
    她是教師之家的孩子，從小跟隨父母住在很普通的教師公寓。
    但是是大哥，一直幫助她跟祁曜的爸爸戀愛，甚至幫忙在祁曜爺爺麵前說了很多好話，才讓她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嫁入了豪門。
    大哥是多好的人啊！
    他那樣善良溫潤寬厚又有教養。
    還有婆婆，婆婆是她見過最有風韻的老人，常年一件手工定製的旗袍，渾身上下除了左腕一根紅皮籽料的白玉鐲子，再無其他飾品，活脫脫就是畫裏走出來的大美人。
    婆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握著她的手，說：“你不要緊張，曦行真心愛你，璽行也說你很好的，我信我兩個兒子的眼光，你肯定是我喜歡的兒媳的。”
    婚後那幾年，是溫黛最幸福的那幾年。
    但是，好景不長。
    這一切都隨著婆婆跟大哥的離世變了。
    “你爸爸回來後，整個人大病一場，他躺在床榻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眼淚都要流幹了。後來還是你哇哇大哭，把他哭醒了。他隻是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衣服，就帶著我跟你……永遠地離開了祁家大宅。
    你爸爸後來創業，投資溫泉度假酒店的資金，就是你奶奶的遺產。
    而你大伯的遺產，你爸爸一直留著。
    過去十幾年裏，他奔波了好幾個城市，想要找到你大伯談過的那兩個女朋友，貼補她們，因為她們當時都是被你爺爺逼著哭著離開的，你爺爺為了趕她們走，還說了很多難聽的羞辱她們的話，可是她們也先後得到過你大伯的真心愛護啊。
    可是，都找不到了……
    這麽多年了，你奶奶跟你大伯，就像是從沒來過這個世上。
    他們存在過的痕跡，越來越少了。”
    祁曜抱住了母親，也狠狠抹了一把淚：“媽，你知道奶奶跟大伯埋在哪裏嗎？我想去，拜祭一下他們。”
    溫黛淚如雨下：“那個城鎮，在地圖上，消失了。”
    蒼天啊……
    無盡的悲涼隨著黑夜的降臨，籠罩在母子倆的心頭。
    祁曜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爸爸跟爺爺之間仿佛有一道天塹。
    這大概……
    永遠也緩和不了吧！
    ……
    祁曜的綠泡泡收到好多消息。
    都是同屆的同學，還有老師發來的祝賀的消息。
    他們還建了一個聚餐群，把祁曜也拉了進來。
    祁曜看他們的聊天記錄，這才知道，原來爺爺邀請了他們一整屆的同學，還有校領導跟各科老師！
    就連音樂美術這些副科老師都有收到邀請！
    【六輛大巴車，後天上午十點準時在校門口集合！大家不要錯過時間！】
    【保證準時參加！】
    【我的天！祁曜你家居然住在紫金山邊上！我隻是坐大巴車的時候路過過！做夢都不敢想我能進去吃飯！】
    【曜哥帶我飛！這一刻我什麽都不想，隻想做曜哥的腿部掛件！】
    【原來真少爺就生活在我身邊，跟我坐了一年多同桌！我的媽呀，電視劇都不敢這麽寫！】
    【老天爺！暴富的機會就讓我錯過了！能不能再來一次，讓我做曜哥的高一同學，我一定從高一開始就跟著曜哥混！】
    祁曜已經開啟了免打擾模式。
    但還是不斷被人艾特。
    他也不明白，爺爺為什麽把升學宴的陣仗搞這麽大。
    他忽然想起什麽，點開群成員一個個看過去。
    很好。
    沒有虞語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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