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曦行跟著人往樓道裏走。
    徑直上了三樓，有一戶人家的門是敞開的。
    他緊張的往裏走了兩步，就見內裏裝修簡潔明亮，雖然沒有特別昂貴的家具電器，但是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條、整潔素雅。
    綠植、花卉、字畫，這些物品錯落有致地點綴著這個小家，給家裏增添了不少舒適清新的書卷之氣。
    沙發前，幾個人看他進來紛紛站起身來。
    他們簇擁的那位老人，祁曦行一眼就認出，緊跟著他就撲過去跪倒在那人跟前！
    “媽！！！”
    祁曦行跪下後，抱住了姚錦瀾的雙腿就哭泣起來。
    他真是沒想到，他心心念念惋惜追悔恨不能時光倒流也要去救回來的媽媽，原來沒有死，原來被人改名換姓藏起來了！
    祁曦行的眼淚如黃河奔騰決堤！
    而姚錦瀾，經過昨晚街道辦與婦聯工作人員不斷地解釋，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知道了原來自己還有另一個小兒子！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撫摸兒子的發：“你是……老二？”
    祁曦行猛地抬頭，看著姚錦瀾：“媽！你想起來了？”
    姚錦瀾落著淚，搖著頭：“沒，我沒想起來。但醫院裏醒的那個是老大，你不就是老二？”
    祁曦行再度哽咽。
    現場有不少人都跟著紅了眼眶，還有人偷偷抹著眼淚，大家都被他們母子相認的畫麵感動了。
    姚錦瀾扶著祁曦行緩緩站起身，又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她雙手捧著祁曦行的臉，細細打量，然後笑起來：“你長得像我。”
    祁曦行連連點頭：“嗯嗯，大哥從小就跟爸長得一樣，我跟你長得最像！”
    姚錦瀾滿是無措：“我、我跟你爸……他來了嗎？”
    祁曦行：“他在樓下。”
    姚錦瀾臉色白了兩分，顯然有些忐忑。
    祁曦行看出她的焦慮，忙道：“但是你不要擔心，在他眼裏，你的安危是第一位的，他不上來不是因為嫌棄你被人誆騙給人做了媳婦，而是心疼你，怕你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所以給你時間。他說，如果你能接受，就跟我們父子回去。如果你不能接受，他就在這裏買個房子，不遠不近地守著你。”
    姚錦瀾聽完這些，抬手捂臉哭泣。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哽咽道：“對於你爸爸的記憶，我是一丁點都沒有了，這讓我既覺得愧對他，又覺得手足無措。之前大地震後，我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梁宏就站在我跟前，我也是半分記憶都沒有，他說他是我愛人，還說我們有個兒子……
    我已經在毫無記憶的前提下，接受了一個丈夫，現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又要讓我在毫無記憶的前提下，再重新接受一個丈夫……”
    姚錦瀾說著內心的掙紮與苦楚，艱難地再次開口：“如果我不是這裏的人，我餘生都在這裏生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如果我的家就在金陵，那我肯定要回去的。清明中元，寒衣祭日，我肯定要給我自己的父母祖宗焚燒拜祭的。過去那麽多年我不知道祖宗是誰，我的父母在地下怕是也惦念著我不得安寧……”
    祁曦行聽著母親的話，一邊哭一邊握緊了她的手：“媽，咱們一定要回家！
    我爺爺是外公的老首長，因為爺爺全家戰死，我爸成了孤兒，外公被爺爺臨終托孤將我爸從小養大，你跟我爸不僅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更是比親人還要親的愛人！
    你們結婚的時候，外公外婆把瀾宮作為嫁妝給你們當婚房，大哥、我還有我兒子，都是在瀾宮出生的！
    你跟我回去，我們還回到瀾宮去住，回到你自己的房子裏，我帶你去看外公外婆生前種下的花花草草，看外婆跟她老師以前留下來的畫作，看你從小到大學畫的路上，畫下來的各種圖片！
    媽，不管這些年你被人如何誆騙，現在真相大白了，咱們的生活也該回到正軌！
    如果不是梁宏欺騙了你們，你跟大哥早早被接回去，以我們家裏的實力，就算國內專家治不好你們，還可以送你們出國，大哥早就醒過來了，也不至於昏睡了這麽多年！
    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當初大哥為了救前女友，連夜帶著你一起走了，偏偏你跟我爸拌了嘴，我們都誤以為是我爸把你們氣走的，後來地震了，我來找你們……我、我以為是爸害死了你們，我竟然帶著老婆孩子在爸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十七年！
    我氣的整整十七年沒認他、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沒跟他在一個屋簷下待過！
    這都是梁宏害的！
    都是他害的！
    他就為了一己私欲，為了災區重建後能按照戶口本上的人頭給他分大一點的房子，多拿一些補助金跟福利，他就利用你失憶、利用大哥昏迷不醒，生生把我們一家攪散了……”
    祁曦行越說越心痛，最後撲在母親肩頭嚎啕大哭！
    姚錦瀾抱住這個比自己個頭還高大、卻哭的根本緩不過來的兒子，她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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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母子連心的感覺了。
    倘若這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她如何能因為他的話，就感到心碎心疼呢？
    四十分鍾後。
    姚錦瀾決定跟祁曦行離開這裏。
    祁曦行倔強極了：“媽！除了你的畫，別的都不要拿！什麽都不要拿！回頭等梁宏判下來，這些東西全都捐了！”
    姚錦瀾打開抽屜，取出一個本子：“這上頭是來上課的孩子家長的聯係方式，還有他們交的學費，以及還剩下多少課程，該退多少錢，我要算一下。這個要帶走，我算清楚得給人家退錢。”
    祁曦行：“好，這個帶著。”
    他忽然發現，這裏有兩個風格截然不同的臥室，都是有人住的樣子。
    他大膽猜測：“媽，你跟梁宏分居？”
    姚錦瀾歎了口氣：“一開始是住在一起的，隻是後來，我問他很多問題，他回答不上，我就在心裏起了疑。我偷偷開畫室攢了錢，去醫院找醫生，跟你大哥做了dna檢測，證實了他是我兒子，我又偷了梁宏的頭發去做dna，發現他們不是父子，我就知道他在騙我了。”
    祁曦行聞言一驚：“媽！你當時為什麽不報警？”
    姚錦瀾抱歉地望著他：“我不知道還有個你。
    我聽說以前都是計劃生育，一家隻給生一個孩子，我以為我隻有你大哥一個孩子。
    我怕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我應付不來梁宏還要連累你大哥的治療續費，而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還能繼續開畫室，至少能維持住安寧的生活跟你大哥的治療續費。
    但從那以後，我就對梁宏有了戒心，後來便找了借口不讓他碰我，漸漸跟他分居了。
    我們分居已經快十年了。”
    祁曦行想想就覺得心痛。
    一個老太太，沒有了過去的記憶，麵對梁宏一個有力氣有野心的大男人，她能怎麽辦呢？
    萬一報警後沒能得到理想的處置，梁宏回來會不會打她？
    會不會影響醫院裏躺著的兒子？
    祁曦行心疼道：“媽，都過去了，這一切都過去了！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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