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浩的話音落下，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高大同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爸，您的意思是……嘉興幫要動他？”
    “胡說什麽！”
    高正浩猛地一瞪眼，語氣瞬間嚴厲起來，“記住你的身份！沒有證據，任何猜測都是誹謗！”
    高大同碰了一鼻子灰，心裏腹誹，明明是您先暗示的，我順著話頭問一句，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行了，出去吧。”
    “……好，我去跟門口警衛打個招呼。”
    高正浩點了下頭，沒再作聲，隻是目光重新落回了桌上的文件，眼神深邃。
    下午五點整。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如一頭沉默的野獸，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市政府大院。
    高大同事先交代過，門口的武警隻是例行檢查，
    目光在車牌和張誠那張過分年輕的臉上短暫停留後，便揮手放行。
    車穩穩停在三號樓下。
    高大同早已等候多時，見張誠從車上拎下幾個看似普通的布袋，連忙迎了上去，半開玩笑地說道：
    “張老弟，你這可有點明目張膽了啊！”
    張誠也笑了，將袋子遞過去，入手分量不輕。
    “看望長輩，哪有空手的道理。”
    他語氣輕鬆，“都是些不值錢的土產，高哥要是不放心，現在就打開驗驗貨？”
    高大同哈哈一笑，接過袋子：“走，我爸可等你好一會兒了！”
    “好。”
    屋內，暖意融融。
    高正浩已換下中山裝，穿著一件尋常的白襯衫，因裏麵套著毛線衣，
    顯得身形溫厚，全無半分市長的威嚴。
    “高市長，來得倉促，帶了些我們阜寧的土特產……”
    “小張啊，太客氣了！”
    高正浩笑容滿麵地迎上來，主動握住張誠的手，力道十足，
    “人來就好！大同這孩子，可輕易不帶朋友回家的！”
    這番話，既是親近，也是點明了張誠的“朋友”身份。
    “晚飯剛得，來，咱們爺倆先喝上一盅。”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誠毫不怯場，咧嘴一笑。
    飯桌上，菜色家常卻精致，五菜一湯，葷素得當。
    高大同的母親全程沒有出現，似乎是刻意回避。
    高大同熟練地為父親和張誠滿上酒，酒液澄澈，掛杯粘稠。
    “張老弟，嚐嚐這酒。”
    他擠了擠眼，“一般人來，我爸可舍不得拿出來！”
    “好！”
    張誠端起酒杯，沒有細品，一飲而盡，喉間一線火熱，隨即滿臉舒暢地讚道：“好酒！”
    “哈哈哈！”
    高正浩看著他這副豪爽模樣，開懷大笑，指著他道：
    “你這小子，對我的脾氣！愛喝，等下帶兩瓶走！”
    “那可就太謝謝高市長了！”
    “來，動筷子，別光喝酒！”
    高正浩率先夾了一筷子菜，看似隨意地開口：
    “小張，大同跟我提了，你想在嘉興建一個工業園區？”
    張誠剛拿起的筷子，又穩穩地放回桌上。
    這個動作，讓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從家宴切換到了談判桌。
    “是的，高市長。”
    他坐直身體，“我希望，這個園區的建設，能得到嘉興市委的鼎力支持。”
    “扶持，是必然的。”
    高正浩的目光掃過張誠的臉，笑容未變，但眼神卻變得銳利，
    “我跟大同說過，任何來嘉興投資建設的企業家，我們地方政府，都掃榻相迎。”
    話很漂亮，但潛台詞是：我們歡迎的是“企業家”，而不是“過江龍”。
    張誠心領神會。
    “高市長，我隻需要政策上的扶持。”
    他平靜地回視，“資金，我會自己解決。園區建成後，我願意將管理權與嘉興政府共享。”
    “哦？”高正浩眉毛一挑，似乎來了興趣，“你能來嘉興搞建設，政府怎麽可能讓你獨挑大梁。”
    他沉吟片刻，吃了一口菜，緩緩道：
    “這樣，你先拿出個具體的選址方案。明天，帶著方案來市裏，我們開會討論。”
    “是，高市長！”
    張誠知道，這第一關，算是過了。
    ……
    也就在張誠與嘉興市長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之際。
    一輛桑塔納，正撕開夜色，風馳電掣地奔向嘉興。
    副駕駛上，李圓圓閉目養神，腦中卻在飛速盤算。
    嘉興那些外地老板，她比張誠熟絡得多。
    從他們打探的電話裏，李圓圓嗅出了一絲不安與動搖。
    張誠的計劃，石破天驚，但也如空中樓閣。
    她此行，就是要為這座樓閣，打下最堅實的地基！
    “合縱連橫！”
    李圓圓紅唇微啟，吐出四個字。
    生意場，即是戰場。
    張誠拋出的誘餌足夠大，但魚兒生性多疑，不會輕易上鉤。
    她要做的，就是在這份誘餌上，再撒上一層讓所有人都無法抗拒的蜜糖！
    “姐，你都這麽有錢了，怎麽還跟我們一樣唉聲歎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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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車的女司機叫馮瑩春，是趙大明特意推薦的，短發，麵容中性，手臂線條結實有力。
    李圓圓睜開眼，笑了笑：“錢，有時候買不來安心。”
    她看了一眼馮瑩春緊握方向盤的手，關節分明，“聽說你練過？”
    “嗯。”馮瑩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家傳的南拳，尋常三五個壯漢，近不了身。”
    “厲害。”李圓圓由衷讚道。
    “厲害啥啊。”馮瑩春撇撇嘴，“就我這樣，婆家都難找。
    我要有姐你一半好看，提親的門檻都得被踏破，我那老爹在下邊也能瞑目了。”
    玩笑話裏，透著一股江湖兒女的灑脫。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車子緩緩駛入嘉興市區。
    在李圓圓的指引下，桑塔納最終停在了天緣酒店門外。
    “李老板，您可算來了！”
    車剛停穩，三位衣著考究的中年男人便快步迎了上來，臉上堆著熱切的笑容。
    李圓圓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黑色高跟鞋踏在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攏了攏身上的紅色呢子大衣，笑道：“趙老板，餘老板，黃老板，勞駕三位久候了。”
    “不久等，不久等，我們也是剛到！”
    “李老板一路辛苦，還沒吃飯吧？走，裏麵請，邊吃邊聊！”
    馮瑩春拔下車鑰匙，悄無聲息地站到李圓圓身後，
    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鐵塔，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位老板。
    一米七八的身高，加上那一身隱而不發的壓迫感。
    三位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瞬。
    他們心中那點旖旎心思，被這道冰冷的目光一掃，頓時蕩然無存。
    “三位老板，不是說邊吃邊聊嗎？”
    李圓圓仿佛沒看到他們微妙的表情變化，巧笑嫣然，“怎麽，怕我一個人，吃窮了三位大老板？”
    “哪裏哪裏！李老板說笑了，快請，裏麵請！”
    一行人向酒店包廂走去。
    馮瑩春不遠不近地跟在李圓圓身後，但凡有老板想借機靠近一些，
    她便會不著痕跡地橫跨一步，精準地擋在中間。
    幾次三番下來，三位老板隻能尷尬地保持著距離。
    進入包廂。
    李圓圓脫下大衣，露出裏麵那件剪裁得體的暗紅色羊毛衫，將她驚心動魄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一旁的馮瑩春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小春，你也坐。”李圓圓對馮瑩春道。
    “哦。”馮瑩春拉開椅子，坐在李圓圓左手邊，姿態端正，眼神警惕。
    “李老板，喝點什麽酒？”
    禿頭的餘老板戴著黑框眼鏡，笑起來一臉憨厚，主動問道。
    “酒就算了。”
    李圓圓擺了擺手，直接切入正題，“咱們先談正事。”
    “中！我就欣賞李老板這爽快勁兒！”黃老板哈哈一笑，試探著問，
    “李老板，關於張老板的那個計劃……”
    話未說完。
    李圓圓已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輕輕放在了旋轉餐桌的中央。
    她用纖長的手指，將文件緩緩推到三人麵前。
    “三位老板，不如，先看看這個？”
    趙老板滿臉疑惑地拿起文件，隻看了一眼封麵上的紅頭和印章，瞳孔便猛地一縮。
    “這……這是……阜寧縣商會的批文？！”
    他失聲驚呼，滿臉的難以置信。
    黃老板和餘老板也急忙湊了過去，看著那份文件，臉上的表情，從驚愕，
    迅速轉變為震撼，最後化為一片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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