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寧縣，工商局門口。
    李圓圓一身裁剪得體的套裙，俏生生地站著，手裏捏著一張剛剛蓋上紅章的批文。
    【圓誠商會】。
    昨天她才在錢正的飯局上宣告此事，今天，這個與“阜寧縣商會”分庭抗禮的牌子，就被她堂而皇之地立了起來。
    注冊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辦事員甚至都沒多問一句，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
    整個阜寧縣，誰不知道她李圓圓背後站著的是誰。
    但李圓圓很清楚，一個名字，嚇不住所有人。
    她收好文件，沒有回服裝店，而是轉身攔了一輛三輪車，徑直朝著市政府大院駛去。
    有了【圓誠商會會長】這個嶄新的頭銜，她要見的人，自然也得上一個台階。
    馬副市長的辦公室裏，煙霧繚繞。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美得過分的女人，目光中帶著審視與探究，緩緩開口：“李老板，我沒記錯的話，前不久，由你牽頭成立的，是阜寧縣商會吧？”
    “馬市長好記性。”李圓圓盈盈一笑，坦然自若。
    “那……剛才劉秘書通報，說是【圓誠商會】的會長要見我。這……”馬副市長笑了，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李老板這是又唱了一出新戲？”
    “讓馬市長見笑了。”
    李圓圓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無奈，輕歎一聲：“圓誠商會，確實是我今天剛注冊的。”
    “為何？”馬副市長眉毛一挑，終於來了興趣。
    “馬市長，在我看來，商會，應是一群誌同道合的商人抱團取暖的地方，大家相互扶持，有錢一起賺。”
    “可現在，味道變了。”
    李圓圓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委屈：“零件廠的錢老板加入了，他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想當會長，這本是好事。”
    她頓了頓，貝齒輕咬紅唇，眼圈微微泛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但是……錢老板似乎對我這個牽頭人有些誤會，昨晚的宴席上，借著酒勁，話裏話外……讓我很難堪。”
    “馬市長，我終究隻是個女人，沒什麽根基，隻想安安穩穩做點生意。若是商會裏都是這般烏煙瘴氣，我……我怕是待不下去了……”
    話說的含含糊糊，點到即止。
    但在馬副市長這種男人聽來，腦海裏瞬間就腦補出了一場恃強淩弱、意圖不軌的大戲。
    “嘭！”
    馬副市長重重一拍桌子，怒道：“這個錢正，越來越不像話！真以為阜寧縣是他家開的？”
    他義憤填膺地看著李圓圓，語氣斬釘截鐵：“李老板，你放心！阜寧縣是人民的阜寧縣！隻要你合法經營，誰也別想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欺負你！”
    “有馬市長您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李圓圓美眸中泛起感動的淚光，恰似雨後梨花，我見猶憐。
    馬副市長看著心中一蕩，語氣也緩和下來，安撫道：“李老板，你來找我，應該不隻是為了訴苦吧？”
    “什麽都瞞不過馬市長。”
    李圓圓收斂情緒，話鋒一轉：“我聽說，縣裏準備引進一個大型冶煉廠？”
    嗯？
    馬副市長眼神驟然一凝，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李圓圓看穿：“這個消息，你從何處得來？”
    “是上海的薑於洪，薑總告訴我的。”李圓圓將早已準備好的擋箭牌推了出來。
    薑於洪？
    馬副市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陷入沉思。
    冶煉廠項目，是柳書記親自抓的頭等大事，嚴格保密，就是怕征地時出現亂子。這個薑於洪，手竟然能伸這麽長？
    他不再否認，而是反問道：“李老板消息靈通，是有什麽想法？”
    “馬市長，我手底下正好有幾個周遠航的施工隊。”李圓圓姿態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問，“您看，冶煉廠的廠房工程，能不能……分我一小塊？”
    馬副市長差點笑出聲。
    果然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占地千畝的大項目，豈是她一個開服裝店的女人能覬覦的？
    李圓圓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卻毫不在意，反而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有時候，說一些外行話，反而是一種武器。
    “李老板，這個項目，是市裏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很多事，我們地方上說了不算。”馬副市長的語氣帶著一絲官腔，“承建方，要由冶煉廠那邊通過正規競標來定。”
    李圓圓瞬間“悟了”。
    這是內部消化，肉爛在鍋裏，外人連湯都別想喝。
    不過，他話裏的意思，是“承建方”說了不算，但其他的呢？比如最基礎的勞務？
    “馬市長，我知道我能力有限，不敢奢求太多。”李圓圓的姿態放得更低了，“我隻盼著，如果……如果廠裏有什麽外包的小項目，比如招工、運輸之類，您能念著我也是咱阜寧縣的商人，稍微想著我就行。”
    “那是一定的！”馬副市長笑了起來，“有好事，肯定先想著自家人！”
    話雖如此，但誰都知道，真有這種好事，七大姑八大姨早就排好隊了。
    “太感謝馬市長了！”李圓圓起身，發出邀請：“對了，馬市長，明晚有空嗎？我想請您吃頓便飯，當麵感謝您今天的指點。”
    馬副市長眼睛一亮，笑道：“李老板相邀，沒空也得擠出空來！”
    “那明晚五點，蘭江飯店，我恭候您大駕！”
    “好！”
    ……
    離開市政府，李圓圓立刻去了郵電局，花了兩千三百八十塊錢，買了一部嶄新的bb機。
    心疼得她直抽氣，但她知道，這是進入另一個圈子的門票。
    接著，她找了個公共電話亭，給招商辦的錢主任撥了過去，同樣約在明晚五點，蘭江飯店。
    做完這一切，她歪著頭想了想，又坐上三輪車，去了趙大明家。
    開門的是李愛蓮。
    “圓圓，快進來！”李愛蓮熱情地把她拉進屋。
    “姐，”李圓圓挽住李愛蓮的胳膊，笑嘻嘻地說，“明晚我做東，在蘭江飯店請馬副市長和招商辦的錢主任吃飯，你跟趙哥也一起來給我壯壯膽唄。”
    李愛蓮嚇了一跳：“你請那麽大的領導，我去算怎麽回事？讓你趙哥陪你去就行了。”
    “姐，你不去，那一桌子可全是大男人了，我一個女孩子，害怕！”李圓圓嘟著嘴撒嬌。
    “你呀！”李愛蓮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行，我跟你趙哥說一聲，他要是同意，我就去給你當保鏢！”
    “謝謝姐！”李圓圓抱著李愛蓮的腰，忽然壓低聲音，關切地問：“姐，你跟趙哥……怎麽還不要個孩子？”
    這話一出，屋裏的笑聲瞬間凝固。
    李愛蓮的眼神黯淡下去，苦笑道：“不是不想要，是要不上。省城的大醫院都去過了，查不出毛病，周邊的廟也快拜遍了……”
    李圓圓看著她眼底的愁苦，心中一動。
    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了眼前。
    她湊到李愛蓮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姐，我聽說鹿鞭大補，效果特別好，我托人從上海弄點鹿鞭粉，給趙哥泡茶喝？”
    “別提了，”李愛蓮擺擺手，更愁了，“整根的都吃過好幾條了，沒用。”
    這樣啊！
    李圓圓眼珠一轉，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如果能幫趙大明解決這個天大的難題，那這份恩情，可就不是金錢能衡量的了！
    “姐！”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興奮，“張家村後山，有老虎！”
    “真的？”李愛蓮猛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李圓圓重重點頭，心裏已經開始盤算，“我想想辦法，給趙哥……弄條虎鞭回來！”
    可惜。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張家村那頭威風凜凜的“大妹”，是頭母老虎。
    莫得虎鞭。
    隻有虎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