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深夜裏，在金陵市開往道台市火車的臥鋪上，一名蜷縮在上鋪的小夥子，突然驚叫出聲，緊跟著一聲悶響，好像是頭磕在了天花板的聲音。
    “衝衝，你沒事吧？”一名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的中年女性從中鋪探出頭，看向了發出聲音的方向，聲音關切而又帶著少許焦急。
    “沒事，媽，做了個噩夢，我去上個廁所。”小夥子一邊應承著，一邊下了床鋪。這個孩子身影看起來有些瘦弱，不過卻很靈活，身形利落地從上鋪下到了過道。
    借著昏暗的夜燈，小夥子趿拉著一雙籃球鞋走到了車廂連接處，靠在牆壁上看著外麵朦朧的夜景，耳邊傳來了不知道是誰的收音機裏傳出來的關於今年悉尼奧運會準備進度的新聞，卻沒引起他的絲毫注意。
    月光打在男孩的臉上，一雙眉毛烏黑濃密好像書法中筆鋒頓挫的一字，銳利而深邃的眼神透過鏡片看向遠方，寬大的鼻子中和了讓人不適的鋒芒，配上他不大的嘴唇雖然不像別的主角一般帥的驚天地泣鬼神卻也讓人看著舒服。此刻，男孩眉頭緊鎖，這兩天的事情仿佛不受控製的幻燈片，開始在眼前自動播放。
    “張衝，對麵那個小子已經拿了20分了，你到底在幹什麽？”張衝腦子裏閃現的第一個畫麵是昨天他所在初中籃球隊的最後一場比賽，四年來球隊第一次進入金陵市初中級籃球聯賽的決賽，對手令人羨慕的身體天賦讓自己所在的球隊無能為力，想不出辦法的球隊教練跳著腳罵他，也不知道是在氣張衝還是在氣自己無能。
    然後畫麵切換到了比賽結束前的5秒，球隊還落後1分，隊友一次很好的空位三分機會，張衝在隊友出手後就感覺到這個球投的力道有些大了，預判到籃板球落點的張衝，憑借著自己身形瘦小的優勢鑽進人群，把握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在人群中起跳將籃球誤打誤撞的點進籃筐，幫助球隊領先一分，這是張衝在最後時刻幾乎完成絕殺的畫麵。
    接著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鑽進了張衝的耳朵，張衝使勁閉著眼搖了搖頭，但是那個讓人討厭的小子在剛過了中圈位置，用兩隻手將球推向籃筐，籃球打板入網絕殺比賽的畫麵還是不可遏製的投射進了張衝的腦海。
    “衝衝，你看看這是什麽？”緊接著閃現出來的是張衝心情沮喪的回到家，母親拿出給張衝準備的畢業禮物，是一雙張衝心儀已久的籃球鞋，全世界都在責怪張衝，隻有媽媽永遠在自己的身後支持著自己。
    “小雜種，你要幹什麽！”回憶如同走馬燈一樣繼續播放著，張衝回憶到這裏時，臉色不受控的有些發白，是那晚父親醉醺醺的回家，不僅掀翻了母親準備的一桌子豐盛的晚餐，還對著母親和自己大打出手。身形瘦小的張衝抄起原本用來切蛋糕的水果刀，張衝咬著牙刺向了這個每天對自己和媽媽非打即罵的惡魔。
    一隻被刀尖刺穿流著鮮血的手再次出現在眼前，緊接著是一種無力感襲向張衝，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張衝緩緩的在角落裏蹲了下去，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這時一件衣服披在了張衝的身上。
    “衝衝，沒事了，都過去了。”張衝的母親用略顯虛弱卻溫柔的聲音安慰著張衝，女人看著自己兒子，雙眼滿是心疼，本來一家三口是那麽溫暖幸福，但是自從自己男人生意被騙後就染上了酗酒。之後的日子裏，那個男人隻要喝了酒就好似換了個靈魂，對自己和兒子大打出手已經成了家常便飯，醒酒之後又一副痛改前非的嘴臉。
    女人已經看透了這個讓自己再也無法信任的男人，而自己兒子的衝動魯莽也給了自己提出離婚的勇氣，女人帶著兒子離開了那個讓她傷透了心的家庭後，就坐上了這趟開往道台市的火車，打算投奔在老家生活的哥哥。
    “借過，借過，勞駕，小心別燙著。”一個好像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閃過，張衝匆忙站起身來看向發出聲音的人，卻隻看到一個背影，這個背影和那個聲音，好像前兩天那個在他頭上絕殺球隊的家夥，張衝本想追過去看個究竟，可是母親擔心的神情，和略顯蒼白的臉色讓他趕緊止住腳步。
    “回去吧，媽，我沒事了。”張衝怕母親著涼，把衣服又披在了媽媽身上，挎著母親的胳膊回到隔間，在搖搖晃晃中又睡了過去。
    “孫娟！孫娟！這麵，這麵！”一個一臉胡茬，膚色有些黑的高大男人站在接站台揮著手對著張衝和母親大喊著，張衝母親臉上馬上浮現了笑容，而一絲疲勞和委屈也緊跟著爬上了女人的臉頰。
    “來來來，行李給我，你嫂子和晟子在車裏等你們呢。”男人一臉笑容的拉過行李，摸了摸張衝的腦袋瓜，寵溺的對張衝和他母親說著。男人叫孫衛國，是張衝母親的親哥哥，在道台市鐵路局工作。
    “哥，行李讓衝衝拿吧，他都16歲了，該幹點活了。”孫娟看見哥哥，話還沒說完，聲音就已經開始顫抖了，孫衛國看著妹妹憔悴的模樣，啐了一口髒話，拎著東西就往車站外走去，他不敢回頭，他怕身後的母子倆看見自己也已經泛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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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衝跟在舅舅身後，看著這個隻在母親口中聽過的故鄉，站台裏的人行色匆匆，陌生的口音和高大的身影讓他多多少少有些陌生感和抽離感，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十五六年的沙江市，在這裏又會遇到什麽人，什麽事呢？
    突然人群中衝出來一個人，撞了張衝肩膀一下，邊說著對不起邊匆匆忙忙的走掉了，張衝看著熟悉的背影，趕緊搖了搖頭，想著自己都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城市了，怎麽腦子裏還是甩不掉絕殺自己的那個貨呢。
    張衝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上舅舅的步伐走出了車站進了停車場，表哥和舅媽把車停在了街邊，看到一行人過來，表哥趕緊迎了過來接過張衝身上的書包，一隻胳膊自然而然的架到了張衝的肩膀上。
    張衝斜著腦袋抬頭看向身材高大的表哥，自己身高隻有一米六，而表哥看起來要一米八十多吧？
    “衝，到了道台你就跟你哥混，哥罩著你。”表哥大咧咧的撫弄著張衝的頭發，表哥的熱情搞得張衝有些不知所措。
    “孫晟，你別欺負你弟弟，快把東西放車上，咱們走了，一會交警來貼單子了！”舅媽一邊罵著表哥孫晟，一邊把車門和後備箱打開迎接張衝一家。
    “沒事的，嫂子，都是大孩子了。”孫娟看著打扮的頗為精致的嫂子，客氣了一句。一路上孫娟心裏對於自己帶著孩子離開的決策一直惴惴不安，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自己這麽選擇真的對孩子有好處嗎，好在張衝看起來還算適應，多少鬆了口氣。
    “走走走，上車回家，娟子，你嫂子在我們小區給你們租了個兩室一廳，都找人收拾過了，你們回去休息，晚上咱們一家出去吃飯！”張衝舅舅看著從遠處走過來的交警，邊說著話，邊趕緊發動了汽車帶著眾人離開了火車站。
    張衝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一種遊戲裏讀檔重生的虛幻感油然而生，夾雜著一些好奇和激動，複雜卻讓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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