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這邊一切如常，吃飯訓練睡覺，將土坡的那場鬧劇忘之腦後。
    但是這鬧劇的另一方，日子卻沒這麽好過。
    婦人也就狗子原來的娘，石氏，捂著脖子，躬著身子，拖著一條傷腿，好不容易跟上前麵的家人。
    看到他們終於停下來了，也想坐下來喘口氣。
    劉二壯看到石氏坐下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用自己那條完好的左腿，一腳踢在石氏身上，“你個喪門星，還不去做飯？想餓死你男人啊？”
    石氏被踢得往旁邊倒，她好不容易爬起來，對著劉二壯囁嚅道：“當家的，家裏沒有糧食了。”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不止劉二壯，劉家其他人也紛紛過來指責石氏。
    “二嫂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我們可能就能從那一村人手裏討到糧食，還不是你非要跑過去，亂認女兒。”劉三壯開口諷刺道。
    石氏想說她不是亂認，那真的是她女兒，但是脖子傳來的痛感讓她閉了嘴。
    劉老根，也就是那個老人，劉家當家人，劉二壯的爹，他自恃身份，沒有直接教訓石氏，而是轉頭對向劉二壯。
    “我說老二，媳婦是需要管教的，就是你沒管教好，害得我們不僅沒討到糧食，還都被打了，你說該怎麽辦吧。”
    劉二壯聞言，又踢了石氏一腳，“都怪你，你那個賤種說不定都被人宰了吃了，你還想著她，還把別人的女兒認成那個賤種，你是不是還念著那個賤男人。”
    石氏再次摔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抱著劉二壯的腳，“當家的，我沒有，狗子就是你的女兒，我沒有野男人，沒有。”
    劉二壯根本就不聽石氏的辯解，他按著石氏打了一頓，出了氣後狠狠呸了一下。
    “趕緊去找吃的，找不到就把你賣了換糧食。”
    石氏不敢再說話，掙紮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旁邊的草叢裏。
    劉家其他人，連著石氏的兩個親生兒子，就這樣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劉二壯打人，沒有一個人上前勸說。
    劉老根在石氏走後，甚至還上前拍了拍劉二壯的肩膀，仿佛在說，這次做得不錯。
    隨即轉頭對著一個老婦人凶道：“還不跟著去找吃的，你想餓死你男人嗎？要不是你太老了，賣不出去，老子早就把你賣了換糧食了。”
    老婦人怯怯地說：“當家的，別生氣，我這就去，這就去。”說完抖著身體，也走到草叢裏麵。
    而剩下的劉家人，劉老根，劉大壯，劉二壯，劉三壯，以及三個壯的兒子，老老小小一共十二男人，就這樣或躺或坐著，等著吃飯。
    沒有一個人動手搭窩棚或者幫忙做飯。
    老婦人和石氏在劉家男人的催促聲中，戰戰兢兢挖了一籃子野菜，煮了一鍋純純的野菜湯。
    野菜湯剛端出來，就被劉家男人瓜分精光，石氏和老婦人別說野菜，連湯都沒撈到一口。
    石氏剛想開口說她還沒吃，就被劉二壯瞪了一眼，他揮著拳頭對石氏說：“還傻站著幹什麽，不去搭窩棚，是想讓你男人就這麽睡地上嗎？”
    劉大壯呼嚕呼嚕，把一碗野菜湯喝下肚，就連沾在碗沿的野菜碎，也用髒兮兮的手指挖下來，放進嘴裏吃掉。
    吃完抹了抹嘴，隨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
    看到劉老二這邊的動靜，他對著石氏說：“我說二弟妹，今天的飯怎麽隻有這麽點野菜，都不夠塞牙縫的，你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故意不讓我們吃飽，還是你們自己先偷偷吃飽了，再端出來給我們吃？”
    劉老二聽到他大哥的話，頓時又怒了，抬腳給了石氏一腳，“你說，是不是大哥說的那樣？”
    石氏害怕被打，不敢回話，爬著遠離劉二壯，拿著刀去旁邊的林子裏砍木頭搭窩棚。
    老婦人見狀，沒敢跟劉老根開口，捂著叫得厲害的肚子，跟著走進林子。
    劉二壯沒有追著石氏打，他端起碗繼續吃。
    劉家的其他人對眼前的這一幕熟視無睹，隻端著碗喝得呼嚕響，一邊喝，一邊吐槽這飯難吃，隻有野菜，一點糧食和油水都沒有。
    劉三壯將碗裏的野菜湯喝完，感覺肚子裏還是空蕩蕩的，餓得慌。
    他對著劉老根建議道：“爹，要不我們把二嫂賣了吧，你看我們這幾天吃的都是什麽啊，不是野菜就是草根。”
    劉老根反駁：“賣了她你去搭窩棚挖野菜嗎？”
    “這不是還有娘嗎？”劉大壯也湊了過來，他也是沒吃飽，聽到劉三壯的建議很是心動。
    “你娘一個人幹不完這些活，要不賣了耀宗？”劉老根說出了他的想法。
    劉耀宗，是劉三壯的小兒子，在劉耀祖被賣後，就是劉家最小的男孩，今年才八歲。
    他聽到爺爺要賣了他，沒等劉三壯開口，他先不幹了，“爺爺，為什麽要賣我，二伯娘今天害得大家都被打了，就應該賣了她，這樣既可以給大家出口氣，也能換到糧食，家裏還能少一個吃白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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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一聽，好有道理的樣子，這不是一舉三得嘛，劉三壯洋洋得意，這就是他最寶貝的小兒子，這麽聰明，怎麽可能賣他。
    “是啊，我兒子說得對，賣二嫂才是最劃算的。”劉三壯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讚成他兒子的說法。
    其他人也沒有反對，於是，大家都一致同意了這個提議，就等著天亮了，找到那個買人的馬車，就能換到糧食了。
    想到明天就能吃到糧食，劉家男人的臉上都露出期待，就連石氏的兩個親生兒子，也都沉浸在即將吃到正經糧食的喜悅之中。
    而還在砍樹搭窩棚的石氏，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她最重視的家人賣掉，她吃力地拿著柴刀，一下一下地砍在一棵碗口大的枯樹上，由於沒吃飯，砍了好幾刀，枯樹紋絲不動。
    石氏有些著急，她還想著早點把窩棚搭好，說不定當家的就能消氣了。
    劉家為什麽這麽大一家子人，除了老婦人和石氏其他全是男人呢？
    因為劉家的男人和劉老根如出一轍，都是窩裏橫，對著家裏人，特別是家裏的女人，動輒拳打腳踢。
    劉大壯的媳婦，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打死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劉家在周圍村子的風評很差，劉家第三代九個男丁，劉耀祖被賣後剩下八個，最大的都已經二十好幾了，沒有一家人願意把女兒嫁進劉家。
    而劉老三的媳婦，也是被打怕了，在逃荒剛開始時就尋了個機會逃走了。
    隻剩下石氏，依舊對劉二壯抱有期望，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當家的才會打她，隻要她努力把事情做好，當家的就會對她好了。
    至於老婦人，一是被打怕了，二是她年紀大了，逃不到哪裏去，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兒媳婦陸續進門後，她已經漸漸不被打了，而且也加入了虐待兒媳婦和孫女的隊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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