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律所大樓，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攔了輛出租車。手機震動，是林微微的短信：【你還好嗎？需要我陪你嗎？】
    蘇曉曉回複：【幫我訂一家安靜的餐廳，我們聊聊。】
    一小時後，她坐在一家隱蔽的日料店裏，對麵是滿臉擔憂的林微微。
    “所以你們吵架了？”林微微遞過一杯熱茶。
    “算是吧。”蘇曉曉接過茶杯，“他承認了所有事。”
    林微微皺眉：“墨城說得沒錯，他確實早就知道案子和沈氏有關。”
    “我不是為這個生氣。”蘇曉曉搖頭，“我理解他的職業道德，但我無法接受他對我撒謊。如果連這種事都要隱瞞，婚後又會有多少謊言？”
    “所以你在懷疑這段關係？”
    蘇曉曉沉默地看著茶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我不知道。這幾天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
    “婚前恐懼症，人之常情。”林微微笑了笑，“記得我結婚前嗎？比你緊張多了。”
    “那不一樣，你和墨城經曆了那麽多。”
    “你和顧修遠也一樣啊。”林微微認真地說，“從互相看不順眼到相愛，這一路也不容易。”
    蘇曉曉苦笑：“可現在我們像是又回到了起點。”
    “愛情和婚姻本來就是不斷地在原諒和理解中成長。”林微微拿出手機，“看，你們那次出海時拍的照片，我還存著呢。”
    屏幕上，顧修遠和蘇曉曉站在甲板上，夕陽映照下兩人的剪影緊緊相依。那是他們確定關係後第一次出行。
    “你知道嗎，墨城說顧修遠從認識你開始就變了，變得更柔和，更有人情味了。”林微微笑道，“以前他總說顧修遠這個人太理性，缺少感情，直到遇見你。”
    蘇曉曉盯著照片，回憶起那天顧修遠在海風中對她說的話：“無論未來有多少風浪，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微微，如果墨城要缺席你們的婚禮，你會怎麽做？”
    林微微想了想：“我會很生氣，但不會懷疑我們的感情。”
    “為什麽？”
    “因為我相信他的為人。哪怕他做了傷害我的事，我也知道那不是故意的。”林微微握住她的手，“曉曉，婚姻最重要的不是沒有誤會，而是在誤會後仍然相信對方是善良的、愛你的。”
    蘇曉曉陷入沉思。
    “再說了，顧修遠這個人精明得很，他肯定會想辦法既完成庭審又參加婚禮的。”林微微眨眨眼，“要我說，你這是典型的婚前緊張症。”
    “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先冷靜幾天。過兩天是你的單身派對，好好享受。至於案子，讓墨城幫忙周旋一下。”林微微拿起酒杯，“無論如何，你們的婚禮都會如期舉行，我保證。”
    回到家，蘇曉曉發現顧修遠還沒回來，隻有林阿姨在準備晚餐。
    “少爺說今晚有事，不回來吃飯了。”林阿姨說。
    蘇曉曉點點頭，回到臥室。床頭櫃上放著婚紗照樣片，照片中的兩人笑得那麽燦爛。她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發了條信息：【我們需要談談，但不是今晚。】
    很快收到回複：【好，我明天一早回來。愛你。】
    簡短的三個字讓她鼻子一酸。她躺在床上，翻來覆轉難以入睡。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像是灑在生活的裂縫上。
    第二天清晨，蘇曉曉剛起床就聽到門鈴聲。開門見到顧修遠站在那裏，手捧一大束向日葵，臉上帶著疲憊卻真誠的笑容。
    “對不起。”他說。
    顧修遠站在門口，向日葵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疲憊的眼睛。
    “可以進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蘇曉曉側身讓出通道，接過那束沉甸甸的向日葵。她注意到顧修遠眼下的青黑，顯然一夜沒睡。
    “我泡了咖啡。”她轉身走向廚房。
    顧修遠跟在她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兩人坐在餐桌前，沉默許久。最終顧修遠率先開口：“曉曉，我不該對你隱瞞真相。”
    “你昨晚去哪了？”蘇曉曉沒有接他的話。
    “去見了村民代表。”顧修遠直視她的眼睛，“我告訴他們，如果庭審當天不能按時結束，我會主動要求延期。”
    蘇曉曉愣住：“你要放棄這個案子？”
    “不是放棄。”顧修遠搖頭，“隻是重新安排時間。這些村民等了三年，再多等幾天沒關係。”
    “但昨天你還堅持說案子必須按時進行。”
    “因為我昨天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混蛋。”顧修遠苦笑，“曉曉，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什麽對我來說最重要。律師的職責很重要，但你更重要。”
    蘇曉曉抿了口咖啡，壓下心頭的波動：“那是不是意味著每當我們之間有矛盾時，你都會選擇讓步？即使那違背你的原則？”
    顧修遠一怔：“這不是讓步，而是平衡。”
    “什麽樣的平衡？”
    “生活中的平衡。”顧修遠握住她的手，“昨晚我想了很久，我可以選擇無數種方式堅持原則，但我與你相愛、與你結婚的機會隻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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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曉曉沉默片刻：“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放棄原則。”
    “我沒有放棄原則，隻是找到了一種兩全其美的方式。”顧修遠解釋道，“案子仍會進行，隻是時間有所調整。事實上，延期反而會給我更多準備時間。”
    “那村民們能理解嗎？”
    “他們比我想象中更理解。”顧修遠笑了笑，“當我說是為了婚禮時，村長拍著我肩膀說："小顧啊，打贏官司很重要，但家庭更重要。"”
    蘇曉曉終於鬆開緊皺的眉頭：“所以，你不會缺席婚禮了？”
    “我保證會準時出現在婚禮上，穿著西裝，等你走進來。”顧修遠真誠地說。
    蘇曉曉低頭思索著，手指輕輕敲擊杯沿：“修遠，我需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接這個案子，真的與我父親無關嗎？”她直視著顧修遠的眼睛，“我需要一個誠實的回答。”
    顧修遠沉默片刻：“老實說，一開始我確實有私心。”
    蘇曉曉心一沉。
    “但不是你想的那樣。”顧修遠繼續道，“當我得知這個案子與沈氏有關時，我確實考慮過這可能會影響我們的關係。但我最終決定接案的原因，是看到了那些村民的處境。”
    “這麽說，你知道這個案子會傷害我父親？”
    “我知道會給沈氏帶來麻煩，但我不確定你父親的具體參與度。”顧修遠坦誠道，“等我發現你父親是當年決策的關鍵人物時，案子已經進行了大半。”
    蘇曉曉深吸一口氣：“所以你當時確實是故意隱瞞。”
    “是的，我錯了。”顧修遠不再辯解，“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而不是等到現在。”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沉默中暗流湧動，所有未說出口的疑慮、恐懼和期待都在無聲地碰撞。
    最終，蘇曉曉打破沉默：“修遠，你知道嗎？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們之間還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我明白。”顧修遠點頭，“而且我願意慢慢磨合。”
    “問題是，婚禮隻剩四天了。”蘇曉曉看著窗外的陽光，“有時候我會想，我們是不是太著急了？”
    顧修遠僵住，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你是說…你想取消婚禮？”
    “不是取消，或許是…推遲？”蘇曉曉小心地斟酌著詞句，“給我們更多時間確認這段關係。”
    顧修遠站起身，在餐廳裏踱了兩步，又坐回來：“曉曉，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隱瞞而猶豫，我完全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相信，這隻是我們關係中的一次波折，不是全部。”
    “我知道，但婚姻是人生大事。”
    “正因為是大事，我們才不應該被一時的情緒左右。”顧修遠握住她的手，“曉曉，我承認我犯了錯，但請不要因為這次失誤就懷疑我們整個關係。”
    “我隻是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婚後發現我們並不合適。”蘇曉曉坦白道，“就像這次，你的職業原則和我的家庭立場產生了衝突。將來會不會有更多無法調和的矛盾？”
    顧修遠思考片刻：“曉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嗎？”
    蘇曉曉點頭：“因為你說我的設計太商業化。”
    “當時我們都氣得不行，我甚至摔門而出。”顧修遠微笑，“但幾天後我們還是和好了，因為我們意識到彼此的不同可以互補。”
    “這不一樣。”
    “本質是一樣的。兩個獨立的人走到一起，總會有摩擦。”顧修遠真誠地說，“但正是這些摩擦讓我們更了解對方，更學會如何愛對方。”
    蘇曉曉沉默不語。
    “曉曉，如果你真的需要更多時間考慮，我尊重你的決定。”顧修遠聲音低沉，“但請不要因為害怕未知的風險而放棄確定的幸福。”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林阿姨去開門，林微微的聲音從門廳傳來：“曉曉在家嗎？”
    片刻後，林微微走進餐廳，看到相對而坐的兩人，笑了：“啊，原來顧律師已經來了。我是來接曉曉去試婚紗的。”
    蘇曉曉這才想起今天約了最後一次婚紗修改。
    “既然這樣，你們快去吧。”顧修遠站起身，“我去整理一下案子的材料，商量延期的事。”
    林微微驚訝地看著他：“你要延期庭審？”
    “嗯，已經決定了。”顧修遠看了蘇曉曉一眼，“有些事比案子更重要。”
    林微微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那我在車裏等你，曉曉。”
    林微微離開後，蘇曉曉站起身，猶豫了一下，走上前抱住顧修遠：“給我點時間，好嗎？”
    顧修遠回抱住她：“我會一直等你。”
    婚紗店裏，蘇曉曉穿著那件象牙白的魚尾婚紗站在鏡子前，設計師正在調整最後的細節。
    “太美了。”林微微由衷地讚歎，“顧修遠看到一定會驚豔到說不出話來。”
    蘇曉曉看著鏡中的自己，恍如隔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會穿上婚紗，準備嫁給一個曾經看不順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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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麽？”林微微察覺到她的情緒。
    “沒什麽。”蘇曉曉笑笑，“隻是覺得人生很奇妙。”
    等設計師離開後，林微微才問：“你們談得怎麽樣？和好了？”
    “算是吧。”蘇曉曉小心地轉過身，避免弄皺婚紗，“他決定延期庭審，參加婚禮。”
    “這不是很好嗎？”林微微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怎麽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蘇曉曉咬了咬嘴唇：“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推遲婚禮。”
    “什麽？”林微微幾乎跳了起來，“就因為這次小矛盾？”
    “不隻是這個。”蘇曉曉走到試衣間的沙發上坐下，“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未知的部分。”
    林微微在她身邊坐下：“曉曉，沒有人能在結婚前完全了解對方。婚姻本身就是一個不斷相互了解的過程。”
    “可如果我們根本不合適呢？”
    “那世界上就沒有合適的婚姻了。”林微微笑道，“我和墨城相愛多年，現在還是經常吵架，有時候恨不得一人睡一個房間。”
    蘇曉曉訝異地看著她：“真的？你們看起來那麽恩愛。”
    “恩愛不代表沒有矛盾。”林微微認真地說，“曉曉，你現在的感受我懂，婚前恐懼症誰都會有。但不要因為害怕未知就退縮。”
    蘇曉曉歎氣：“我隻是不想像父母那樣，最終分道揚鑣。”
    “所以你寧願不嚐試？”林微微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人，曉曉。你一直都很勇敢。”
    蘇曉曉沉默良久，忽然問：“微微，你怎麽知道墨城是對的人？”
    林微微想了想，微笑道：“因為即使在最糟糕的日子裏，我仍能看到他眼中的愛。所有的爭吵和誤會都會過去，但那份愛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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