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火海漸消，馮子昂等人原本立足的軍艦，早已不知所蹤，巨大的爆炸之下，連上百米外的軍艦都受到了影響，更何況處於爆炸中心本就破破爛爛除了桅杆就沒在水麵上的船了。
    隻留下一片台風過境般的狼藉。
    “人呢？”凱恩頂著冒煙的腦袋爬起身，此時的軍艦猶在不安的搖擺，他穩住身形，衝到了最前方的船首。
    入眼的，是一片被支離破碎的木片鋪滿的海域，任然未燃盡的烈火，在高出海麵的木料上燃燒，黑煙和青煙一起彌漫在前方。
    “滾開！”一個身材高大的海軍從他身後衝來，一把將其推出船首，自己縱身一躍，直接跳過船舷，落在了船首像上：“蒙卡大人！！！！！！”
    他放聲嘶吼，而剛剛從桅杆上摔落下來的帆攬手和望手，也強忍著被巨大衝擊波撞的渾身疼痛，再次爬上桅杆，紛紛呢舉起望遠鏡四下探查。
    “蒙卡大人！”
    “蒙卡大人！！！”
    一聲聲的呼喚裏，凱恩轉身向著桅杆跑去，奮力的順著纜繩爬到了最高點的望台上，拔出腰間的望遠鏡，向著海麵張望。
    “在哪？在哪？在。。。。”他陡然看到一抹衣衫，立刻死死的盯住，半晌，那一截衣服緩緩飄開，露出空無一物的海水。
    “在哪啊。。。。”凱恩低低的呢喃，他偏轉方向，遠處的海賊艦隊，已經放下了小艇，一個個海賊，像是下餃子一樣跳下船舷，砸在小艇上，快速的向著這片海域靠近。
    凱恩心急如焚，入眼的盡是水和火，黑煙和殘骸，始終不見他要找的人。
    腳下的甲板上陡然爆發出了一陣呼喊，不遠處的一處海麵，忽然炸開，一個人影浮上海麵，凱恩立馬看了過去。
    是一個海軍，但不是他凱恩要的那個海軍，雖然這個想法有些不當人，但凱恩隻愧疚了半個呼吸，就開始繼續尋找馮子昂。
    “放艇！放艇！救援！”
    伴隨著腳下的呼喊聲一次次的響起，終於，有一根桅杆上爆發出了尖叫聲：“是蒙卡大人！”
    “蒙卡大人！！！！！！！堅持住！”
    腳下的了望台劇烈的晃動，凱恩險些跌倒，然後，他就看到，腳下這艘巨大的軍艦，正在緩緩調轉船頭。
    而與這艘軍艦一樣動作的，還有另外的一艘軍艦，向著蒙卡的方向就開始緩緩移動。而剩餘的四艘艦船，也開始齊齊轉身，將船舷對著前方緩緩逼近的海賊船，一個個炮門開啟，一根根炮筒伸出。
    沒幾分鍾，蒙卡就在士兵們的救援下爬上了船，他高大的身軀上，眾多的傷痕遍布上半身。
    帶有大片大片青紫的身軀上，紫褐色的皮膚下，不斷地向外滲著血水，左臂彎折成一個可怖的形狀，小臂和大臂幾乎粘連在一起，渾身都有被烈火燒灼的燎泡。
    “海賊們是不是已經來了？”蒙卡一隻眼睛完全腫的已經睜不開了，另一隻眼也隻剩下一條縫，他低聲問。
    “是的長官，海賊們派出了小艇，馬上就要到達之前您戰鬥的地方了。”
    “我們的人齊了嗎？”
    “還有兩位長官失蹤。”
    “誰？”
    水兵報出了兩個名字，蒙卡在腦子裏回想了一番這兩人，確定不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戰鬥力也不咋地之後：“命令全軍開炮，在他們大船到來之前，給我把這片海域裏的魚都炸成粉末！”
    “是長官！”
    蒙卡顯然對軍隊有絕對的控製權，即便是有兩個好手折在了水裏，但也不是沒有生還的機會，但在他下令之後，一門門火炮開始飛快的裝填。
    “閣下！閣下！”凱恩見狀，急三火四的從桅杆上滑下，攔在了蒙卡麵前。
    “滾。。。。”扶著蒙卡的海兵大怒。
    “你說。”蒙卡點了點頭，打斷了海兵即將出口的喝罵。
    “我們的基地長還沒找到！在無法確定基地長生死的情況下，無法向本部匯報戰損。。。。”
    “這是戰爭！”蒙卡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鑲在臂骨上的斧頭，斧刃已經崩卷。
    他又舉起自己的左手，黏連在一起的大小臂，刺穿皮肉的骨茬。
    他放下手臂，挺起胸膛，細密的血珠從皮下滲出，可怖的青紫清晰可見。
    滿身的傷勢，猙獰可怖，宛如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凱恩。
    “這是，戰爭！”
    蒙卡再度重複，如重錘狠狠砸在凱恩心上，擂的他呼吸艱難，喉中苦澀。
    接著，似乎是因為剛剛挺直胸膛的動作拉扯到了受傷的髒腑，蒙卡低低的咳嗽幾聲，血從嘴角溢出：“扶我去治療！”
    高大的蒙卡在海兵的攙扶下與凱恩擦肩而過。
    “開炮。。。。。”空氣裏，幽幽的飄來蒙卡並不大的聲音。
    “開炮！開炮！打死他們！”見到了蒙卡此時慘狀的甲板水手們也群情激奮，一門門早已裝填好的大炮，陸續開火。
    連綿的炮火聲，從腳下的這艘船傳出，又在其他的軍艦上得到回應，一聲聲的炮響，最後連綿成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凱恩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前方海域裏開始混亂起來的海賊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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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群海賊們在一發發從天而降的炮彈裏逃竄。
    看著在炮火裏一道道衝天的水柱交錯撞出漫天的水花。
    看著一個個小艇被炮火淹沒在大海裏。
    看著噴灑出去的火油在海麵上熊熊燃燒。
    六艘滿載彈藥的軍艦齊射，百餘門製式軍炮的齊發，此時此刻，噴灑出去的炮火，甚至比凱恩在海岸高地上打的那一陣炮都要聲勢浩大。
    “長官。。。。。”凱恩呆呆的看著前方，忽然，有風倒卷硝煙，迷了眼。
    麵對如此猛烈的炮火，今天已經吃夠了炮的海賊即便是再如何不甘，也隻能憤恨的撤退，但後方的海賊艦隊，則一個個的打開了炮門，向著前方覆壓而來。
    一場激烈的海上炮戰，就此打響，半個小時後，又有七艘海賊船沉沒，但也成功的擊毀了三艘軍艦，在將剩餘的軍艦徹底驅逐後，龐大的海賊艦隊直接圍攏了這片海域，開始不斷地放下艦小艇搜尋。
    甚至一次次的拋下漁網打撈，直到三天後，周圍海域的海軍基地集體到來，這才讓這支即便是殘兵，也依舊在東海能算得上拔尖的一線海賊團徹底退去。
    克裏克的死，也導致這個有誌於衝擊偉大航道的龐大海賊團徹底分崩離析。
    縱然擁有‘鬼人’名號的阿金，繼續打著克裏克海賊團的旗幟航行在大海上，但卻也再也不複過去的輝煌。
    一個月後，再度回到基地原址的凱恩，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墓碑群，連片的十字架，直接蔓延到基地大樓的背麵，重新建起的基地大樓裏，最上方的基地長辦公室，隻要一低頭，就能透過窗戶看到下方密密麻麻的墳墓。
    他的正前方，低矮的墓碑上，一個身穿海軍製服，佩戴上士軍銜的男人，正在努力的板著臉，裝作嚴肅。
    ‘大夏·d·封藏’
    光潔的墓碑，除了一張封入石碑的照片和名字外，再無他物。
    沒有墓誌銘，因為大夏那樣的人，不會準備墓誌銘這種不利於運氣的東西。
    沒有生辰，因為大夏從來沒說過，基地也沒調查過，或許調查過，但伴隨著基地的淪陷，也無從得知。
    沒有卒年，因為大夏的骨骸，還沒找到，即便是被克裏克海賊團在原地打撈了那麽久，凱恩依舊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雖然，他已經從蒙卡上校那裏得知了最後克裏克飛身撲向馮子昂的事，雖然，他也親眼目睹了那席卷數百米開外的巨大的爆炸，雖然。。。。。
    “長官。。。。”他低低的念了一聲。
    “長官！”他的身後陡然傳來聲音，凱恩猛地一震，轉過頭，是一個麵色凶惡的中年海軍，他的手裏，拿著一件隻有校官才有的雪白大氅。
    “您的任命書已經下來了！”那海軍鼓動胸膛，發出低沉如悶雷的聲音。
    他拿過那件大氅，披在肩上，又拿過那一卷任命書，也不打開，在手心裏輕輕敲了敲，問道：“父親還好嗎？”
    “將軍很思念您！”中年海軍低頭看著凱恩。
    “是麽。。。。”凱恩微微眯起了眼，半晌：“那個蒙卡的調動。。。。”
    “已經暫緩了。”
    “好！”
    凱恩抖開那薄薄的任命書，將其平整的放在馮子昂的墓碑前，拿起一塊石頭，壓上，大步離開。
    中年海軍緊隨其後，兩人都沒有去看那張被風吹的嘩嘩作響的任命書。
    “他不是。。。。。那就。。。。一輩子。。。。別想。。。。。”
    “是！給我卡死。。。。”
    風將兩人的聲音吹散，隻餘零星的字眼傳來。
    “轟！”馮子昂跌跌撞撞的從六角形時空破口中跌出，那破口在將他‘吐’出來的瞬間，猛地擴大了整整五倍不止，就仿佛被撕開一樣劇烈的顫抖著。
    早已守在房內的兩人齊齊撲上，一人按腳，一人按手，兩人拚了命的調動體內的天地精氣，貫入馮子昂不斷抽搐扭動的身軀。
    而馮子昂則像是一條沒經過溜魚就被蠻力生生丟到岸上的大魚一樣，瘋狂彈動身體，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軀就像是接觸不良的全息影像一樣，不時的閃動。
    “回答！你是誰！！！！快回答！你是誰！”
    “我。。。。嘰嘰。。。。我。。。。嘎嘎嘎。。。我。。。”馮子昂艱難的開口，被烈火炙烤過的皮膚，黏在一起，上下嘴唇開合間，血肉的撕扯聲清晰無比。
    此時此刻，馮子昂就仿佛陷入了一個古怪的夢境當中。
    明明自己是清醒且理智的，但眼前的一切都無法理解，思維中像是塞滿了混亂無比的阻塞物一樣，有種無法言喻的東西充斥著全身，令他渾身酥麻刺痛。
    那種鑽進骨髓深處的強烈麻癢，那種仿佛又一萬把刀刮在身上，又像是被開膛破肚後，將一整壺開水澆在五髒六腑上的疼。。。。。
    癢，但撓不到。
    酸，但揉不動。
    疼，但喊不出來。
    在那種席卷全身的巨大痛苦裏，一次次無力的張嘴，又一次次無力的掙紮，但換來的，是無濟於事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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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伴隨著灌入他體內的天地精氣越來越多，他終於，對自己的咽喉有了掌控。
    “馮子昂。。。。。”他竭力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像是貓叫一樣的呢喃，但那聲音過於微弱，怎麽聽怎麽含糊。
    “馮子。。。馮子昂。。。馮。。。。。”
    他一次次重複自己的名字，耳畔有遙遠又模糊的聲音傳來：“職務！回答！你的職務！”
    “別吵。。。。我好難受。。。。馮子昂。。。”他感覺很困，困到眼皮子都睜不開了，渾身的倦怠感就像是潮水一樣一波一波的湧上，幾欲將他吞沒。
    “職務！回答我！你的職務是什麽！！！”
    “大夏諸界開拓開發局唐洲分局江南道局一級開拓員！”
    來自大夏世界的力量，在他說話的瞬間，轟然而至。
    將他渾渾噩噩的大腦中一切陰霾，蕩滌一空。
    馮子昂眼神陡然清明，渾身的異狀瞬息消散。
    “證明！”
    “我證明個雞毛，咱們就沒證明這麽一道程序！”
    “證明通過。”
    “語氣識別通過。”
    “能量檢測通過。”
    “意識分辨通過。”
    “靈魂波動通過。”
    一連串的通告聲中，身前的一男一女，同時放下了警惕的姿態，各自身上劇烈波動的能量也緩緩平息。
    “歡迎回來！馮工！”女人微笑。
    “老大！你嚇死我了！”年輕的小夥嗷的一聲就衝了上來，撞在馮子昂身上，疼的馮子昂一陣齜牙咧嘴，直接坐倒在地。
    “臥槽老大！”小夥臉色大變，趕忙伸出手在馮子昂身上摩挲。“老大！你沒事吧！老大！”
    “我沒事。”馮子昂擠出一個笑容：“但你要是再摸下去，我就要死給你看了。”
    “啊？”
    “啊個屁啊！快給老子抬出去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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