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敗的院落中，馮子昂坐在一截木樁子上，看著前麵的倆人，無端的想起那個笑話。
    女獵人進山獵熊，未遂，被熊辱。
    二度入山，亦未遂，亦被熊辱。
    三度入山，熊曰：你是來打獵的還是來賣的？
    現在這倆人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那個男人還好一點，身大力不虧，而且還有鍛煉過的模樣，以他接觸的皮球鬼和斷手的殺人手段來說，這男人遇上鬼最起碼還能跑。
    可這個女的就誇張了，開到胯上的旗袍、拿簪子盤起來的長發，還有一雙馮子昂看著就覺得離譜的高跟鞋，就這身裝扮，別說是和鬼鬥上一鬥，就是和另外一個體型相當的女人打起來都沒有任何勝算。
    雖然對於高級超凡者來說，穿著打扮都對戰力沒什麽影響，但從這兩人身上，顯然不在‘高級’的範疇內，馮子昂完全看不到一點修煉的痕跡，這哪裏是來幹鬼的，這是來被鬼幹的吧？
    此時距離馮子昂將整個中央院落凍起來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之前的那個‘上五莊’也好，籠罩在村子上方的棺材虛影也罷，都早已消失，他就那麽從‘上五莊’裏憑空帶著那整整一院子的屍體落到了‘下五莊’。
    連帶著，‘上五莊’裏那些馮子昂用來給小情侶陪葬的那些人以及那對墳包，也回到了‘下五莊’裏。
    馮子昂三人這會兒就待在那對墳包對麵的院落中。
    下五莊早就破敗，裏麵的村民恐怕都不到十戶，這些無人打理的院落，自然就淪為荒草和蟲鼠的領地，也就任由他人進出了。
    “你能不能別抖了？”馮子昂看著站在前麵像是在篩糠的女人，無奈的道。
    “嗯嗯...”女人瘋狂點頭，那個幅度，似乎要把腦袋甩下來才算，馮子昂更無奈了：“我也不是要弄死你，你這麽緊張幹啥？”
    “我也不想......”女人緊緊抓著身邊男人的胳膊，聽著好像是要哭出來：“但在您的麵前，我的腿好像不聽使喚....”
    馮子昂搖搖頭，頗為無語，瞅了瞅那個站的筆挺的小夥，對方雖然緊張，但好歹也沒向這女人一樣：“你倆是來解決下五莊的這個鬼的？”
    “不是不是。”女人急忙哆嗦道：“我們就是先來探查一下下五莊的情報的，我們兩人都不是馭鬼人，不是來和鬼對抗的。”
    麵對這個單槍匹馬就把下五莊這種擁有上百隻奴倀的惡鬼拿下的男人，她心理壓力巨大，語氣也極為恭敬。
    站在旁邊的成嘯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在看到了那將整個院落的屍體都凍起來，以及那明顯不正常的黑色寒冰，都讓他知道，眼前這個大隻佬是個大佬。
    “探查...”馮子昂指了指成嘯身上的壽衣和燕姐的腳：“就這兩件破玩意，你倆就來送死了？”
    說送死一點都不誇張，在馮子昂看來，這倆人，恐怕遇到自己最早的榜一大哥皮球鬼都不見得能活的下來。
    更別說這個能將整個村落都變幻了天地的棺材斷手了，怕是一聲喘息，就能讓這倆人把自己的手押在那個賬本上了。
    在他的超凡視覺中，無論是成嘯的壽衣還是燕姐的高跟鞋，上麵所附帶的‘惡意能量’都少的可憐，就連皮球鬼的二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甚至給他一種自己一吹就能刮跑的輕飄飄的錯覺。
    燕姐和成嘯訥訥無言，隔了幾秒，成嘯才擠出一個笑容：“大哥您是馭鬼人，肯定看不上我倆身上的東西，可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奴倀殘留的東西，已經是一等一的寶貝了。”
    馮子昂點點頭，沒說話。
    “大哥....您....方便給小弟透露下....”成嘯抿抿嘴，試探性的道，但話還沒說完，燕姐胯一歪，撞在他大腿上，打斷了他的話語。
    “這位大哥，今天要不是您出手，恐怕我和我這個傻弟弟就要交代在這裏了，別說您驅逐的那隻惡鬼了，就是那群被您打著玩的奴倀，我倆遇上一個都得死在這裏，您要是不嫌我們姐弟倆寒酸，今晚回市裏，我倆好好給您表示表示.....”
    馮子昂看著明顯比成嘯機靈一點的燕姐，忽然笑了起來：“好啊，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等著你倆給說道說道呢。”
    有燕姐和成嘯兩人作保，封閉下五莊的軍隊完全沒有阻攔，甚至連馮子昂的身份都沒核實，就放三人通行，甚至還專門派了車，但是馮子昂沒要，而是帶著燕姐倆人，到了下五莊外麵。
    找到了那對小情侶的越野。
    馮子昂不會開這個世界的車，於是成嘯做司機，拉著馮子昂往市裏走。
    還是那個車。
    前麵還是男的開車，女的坐。
    後麵還是馮子昂一個人。
    外麵，還是那些見過一次的風景。
    成嘯開車很穩也很快，一路都保持著高速駕駛，馮子昂在後座，看到燕姐一直拿著手機在發文字。
    燕姐這人也確實有點意思，一邊高強度的保持著文字通訊，一邊和成嘯說著話，雖然聽起來像是老帶新，傳幫帶的傳授經驗，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說給馮子昂聽的，話裏話外說的異常仔細，再夾雜一些她個人總結下來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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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嘯好幾次都說怎麽就和科普一樣，但都被燕姐眼睛一橫給瞪回去，不過卻是讓馮子昂聽了個飽。
    惡鬼，沒得講，自己遇到的那隻斷手也好，皮球鬼也好，都是實打實的惡鬼。
    這種惡鬼往往有自己獨特的殺人規律，往往能找到其殺人規律，就能躲得過必死之局。
    隻是每一隻鬼的殺人規律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論，需要一條條人命去試探，不過好在殺人的頻率，並不高。
    往往將觸發殺人規律者殺死後，惡鬼就像是吃飽了的猛獸一樣，攻擊性和侵略性就會大大降低，而這段時間，往往就是生機所在，可這段時間很短，一般十來分鍾就不錯了。
    而奴倀，則是被惡鬼殺死後被侵蝕的人，這些人往往在惡鬼周邊待了一段時間，無論是求生逃命過程裏撐了夠久也好，還是單純的在惡鬼籠罩的環境下生活了足夠長的時間也罷，隻要和惡鬼共處足夠長的時間，被殺死後，就有很大概率會淪為奴倀。
    其屍身則被惡鬼操控，散播惡鬼的殺人規律，奴倀身上也攜帶殺人規律，完全能夠視為一隻縮水版的小號惡鬼複製體，但殺傷性往往很低，運氣好的話，一些普通人的手段甚至都足以逃離。
    但如果反複觸發倀奴身上的規律，就會招來惡鬼的本體，而此時，惡鬼就不存在‘吃飽了’這麽一說，會將觸發規律的人全部殺死。
    而惡鬼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抵擋的，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黃金，惡鬼無法穿透黃金，但對於黃金的純度要求極高，以高純度的黃金所打造的密封容器，就能將惡鬼封印起來。
    惡鬼又分有型的惡鬼和無形的惡鬼，如馮子昂遇到的皮球鬼和那隻斷手，都屬於有型惡鬼。
    這種類型的惡鬼，好歹有跡可循，能讓馭鬼人接觸到，隻是這類惡鬼的殺人規律不好判斷。
    當時聽到這裏的時候，馮子昂就想起來了自己曾經的榜一大哥，好像它的殺人規律就是那個腳下的皮球。
    一腳踢飛，自己的頭就飛了，一腳踩碎，自己的頭也碎了。
    但他馮子昂腦殼質量好，明明踩碎了皮球，但自己的腦殼也隻是像是被壓路機碾了一下而已，小意思，不打緊。
    而無形的惡鬼，碰不到，摸不著，燕姐還給馮子昂舉了一個此界大名鼎鼎的例子：午夜凶鈴。
    午夜之時，手機、固話、無線電、對講機等一切有通訊功能的設備都有概率碰到這個鬼，其殺人規律也異常簡單粗暴，接通後會根據接聽人的身份以不同的口吻追問姓名，一旦做出回答，那立刻就會暴斃。
    而解除方式也很簡單，就是保持通訊的情況下，熬過子時正點，對方會主動掛斷電話，掛斷就沒事了。
    而燕姐他們這些人，則是國家在惡鬼出現後緊急成立的一個臨時部門，專門用來對付這些恐怖的惡鬼的，他們這些人，有的是從靈異事件中幸存下來的，有些是無意間接觸到了靈異事件並活了下來的倒黴蛋。
    但更多的，則是軍方、警方以及政府部門進行緊急救援的人。
    這些有著官方行政身份的人員，往往是投入到靈異事件中人數最多的群體，相對的，能活下來的人數也更多，而這些和靈異打過交道的行政人員，往往就會被這個臨時部門所吸收。
    而伴隨著的靈異事件的越來越多，臨時部門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災害對策局。
    而部門中的主力，則是一個個‘馭鬼人’，相比起燕姐和成嘯這種隻靠著一兩件靈異物品傍身的普通人，這些‘馭鬼人’們，擁有和惡鬼正麵衝突的能力。
    但低馭鬼人的情況，燕姐並沒有多說，隻說馭鬼人體內的惡鬼會隨著惡鬼力量的一次次使用而徹底複蘇。
    這個說法，讓馮子昂瞬間就想起了自己體內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死氣沉沉的寒冰之力，但是，伴隨著曾經的榜一大哥皮球鬼和現在的榜一大哥棺材斷手的大力支持，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這讓馮子昂有些不安。
    這寒冰難不成會變成某種惡鬼？或者，這種寒冰裏會複蘇吐蕃的密宗超凡路徑？
    但是燕姐隨後的話，則徹底打消了馮子昂的焦慮，這些‘馭鬼人’，在動用惡鬼力量的時候，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體內惡鬼複蘇的情況，而且還能清楚的感受到這種完全不屬於人力的可怕力量，在不斷的侵蝕著自己的身體。
    其行為，也往往會伴隨著駕馭惡鬼的時間長短而越來越非人。
    其外形，也會逐漸朝著背離人類的方向，顯得越來越恐怖。
    但是與之相反的，則是越恐怖的惡鬼，外形越像人。
    這倆人完全沒有涉密人員的那種謹慎，或者說，在當前世界，靈異事件爆發的越來越頻繁的情況，國家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
    或者說，馮子昂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讓他們沒有去保守這些災害對策局裏人盡皆知的秘密的必要了。
    然後馮子昂也結合自己的經曆提煉出了一些東西，這個世界的‘鬼’，完全和大夏認知當中的‘靈體’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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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世界無論佛序、道序、文序還是其他的一些超凡序列，各家都不缺乏對付鬼怪的手段，就連一貫被認為是傻大粗暴的武道，也有武夫以真氣引燃陽剛之力，仗著生機旺盛，活活把陰靈厲鬼烤的魂飛魄散的手段。
    可那種‘鬼’，與其說是‘鬼’，更不如說是生靈的靈魂，亦或者是‘神修’。
    凡俗生命一旦死亡，就會被大夏世界的世界意誌收走，轉化為靈魂能量再度灑向世間，可往往有一些天生精神力強大，本源深厚的靈魂，或因為執念，或因為仇恨，或因為思念，或因為不甘等原因，滯留在世間，尤其是本來就是走精神力路線的超凡者，隻要自己想，基本都有能力成為這種‘鬼’。
    而這種鬼，如果不是到了壽命的上限，基本上就是生命的繼續延續罷了，隻是隨著滯留世間的時間的推移，會出現靈魂能量流失的情況，以及最終麵臨魂飛魄散的局麵。
    如果是普通人的靈魂形成的‘鬼’，那麽其實有很多東西能夠對其造成損傷，生靈都是陰陽結合的產物，血肉之軀為陽，三魂七魄為陰。
    若是魂在身中，那自然是陰陽無懼，可若是隻剩下一個魂兒，可就是日頭也曬不得，雷火也碰不得。
    甚至黑狗血、糯米粒都能對其造成傷害，是以，一些冤魂惡鬼往往會依憑在某些物品上麵，以做到‘假物成陽’的目的。
    可這些鬼，和他剛才接觸的‘鬼’，可完全不是一個東西了。
    按照馮子昂聽來的這些信息，它們更像是一些有了對人類敵視情緒的規則的現實顯化，這種顯化出來的具體表現，則是所謂的‘殺人規則’。
    可這種‘殺人規則’更多的則是針對普通人，或者說低級的超凡者，展現殺傷的方式，更加‘物理化’，像是馮子昂這種級別的超凡者，就對這種規則延伸出來的‘殺人’的力量有了極大的抵抗力。
    就像是冰蓋下睡了七十年的老兵不可能勒死機器人一樣，這種對於普通人來說完全無法抵禦的力量，放到高階超凡者身上，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人，可以被泥頭車撞死，但鋼筋鐵骨的超凡者，能把泥頭車撞死。
    天差地遠的基礎屬性，帶來的是雲泥之別的抗風險能力。
    雖然還有很多疑惑沒有解開，如這個‘惡鬼’為什麽會對人類有如此之大的‘惡意’？
    這個和超凡能量截然不同，甚至似乎還比之更高一層的‘惡意能量’又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為什麽這種‘惡意能量’往往是依附在現實物體之上才能發揮出‘殺人規律’？
    為什麽自己的寒冰可以通過‘惡鬼’所依附的現實物品對其造成壓製？
    之前在奉天開拓局裏得到的那些人員信息，到底是真是假？
    等等的問題，馮子昂都沒有答案，但他最起碼知道了自己在這個世界對於‘惡鬼’的實力定位。
    武俠小說中慣常見到的一句話是：等閑三五個大漢近不得身，在馮子昂這裏，就成了：等閑三五個惡鬼，都是扯淡。
    所以，馮子昂覺得燕姐真是個好人，而且，這也讓他體會到了自己所擁有的上輩子的記憶到底是一件多麽寶貴的寶物。
    就像是最早的《熱血高校》，他知道誰是主角，知道劇情走向，所以能夠提前做好防備和計劃，亦如在《海賊王》，關鍵人物的能力、各種勢力的信息，都能夠讓他如魚得水的做出選擇。
    但是，在這個未知的世界，連這些所謂的‘科普知識’都需要自己去摸索。
    讓他感受到了普通開拓員所麵臨的巨大困難，一想想那些開拓局的前輩們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還能孤身在一整個世界麵前掀起震動世界的大事件，馮子昂對那些資深的開拓官，又有了更深的敬畏。
    “吱！”
    車輛停下的瞬間，燕姐就蹭的一聲躥出了車門，非常具有狗腿風範的給馮子昂打開了車門不說，還把手墊在車門上方。
    “馮先生，我們到了。”
    馮子昂仰頭，金碧輝煌的酒店上，八個鎏金的大字，他隻認識最後三個：‘大酒店’。
    但看著酒店附近那停著車等客的出租車司機、擺攤的小販、拿著手機打電話的富態老板、背著書包路過的孩童、追逐嬉笑的情侶，不時幹咳一聲曬太陽的老人....
    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惡意能量，隱隱以這座酒店為中心，散布四周。
    馮子昂玩味的看了看一臉諂媚笑容的燕姐。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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