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路深處，黎庶昌的皮鞋踩在積水裏，雨水劈裏啪啦的砸在傘麵上，將黑傘下的男人的臉遮住，風衣下擺早已被雨打濕，但染上的血跡就像是浸入其中的塗料一樣，非但沒有被雨水稀釋，反而越發殷紅。
    丟掉手中的煙蒂，黎庶昌聞了聞即便是在大雨中依舊能夠聞到的腐爛氣息，順著味道的來源看過去，不遠處牆根裏，正好站著一個避雨的女人。
    “哎，姑娘，麻煩問個路唄！”
    女人垂著頭，一言不發。
    黎庶昌靜靜的看著她，等了幾秒，咧嘴一笑，邁開腳步，向她走去。
    伴隨著他的走近，避雨的女人就像是什麽都沒察覺到一樣，靜靜的站在那裏，仿佛雕塑。
    雨打在她低垂的頭上，順著長長的黑發滴出渾濁的水珠，發絲搭在濕漉漉的黑衣上，完全看不清麵容，筆直的站在那裏。
    “喂！沒聽見有人問路嗎？”黎庶昌靠過去，言語間毫不客氣，脖子前伸，幾乎湊到女人的臉上，一男一女隔著不斷滴水的長發對視。
    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和女人不見絲毫眼白的純黑眼睛視線交錯。
    “你好，請問一下，你是傻逼嗎？”
    …………
    “你是傻逼嗎？”馮子昂無語的看著眼前的人，就如同當初封禁劉斐一樣，身前的幾人也被馮子昂凍成了一個個大冰坨子，馮子昂的身後，燕姐和歐陽沁目瞪口呆的看著。
    她倆知道馮子昂很強，但是萬萬沒想到，馮子昂的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簡單的出手，就已經是碾壓性的強大。
    以十八層地獄為名，以十殿閻羅為名號的馭鬼人們，麵對馮子昂，就像是小雞崽子一樣，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你就是那個什麽閻羅王？”馮子昂敲了敲對方頭上的冰泡。
    閻羅王不語，隻是一味的瞪他。
    “不是....你們腦子有病嗎？”馮子昂難以理解的看著被整個凍起來的宋明。
    他現在對寒冰的操控能力大大降低，做不到精細的操作，隻能就先苦一苦這幾個閻王爺了。
    在麵對劉斐時，他覺得劉斐可能是個傻逼智障什麽的，但今天來到了十八層地獄，他才知道，原來傻逼....是真的會傳染的啊！
    他剛才一進來，這位諢號閻羅王的宋明就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架勢對他來了一句：“既見閻羅，為何不拜？”
    一句話就給馮子昂整懵了。
    然後他立馬想起來了之前的無聲息，那廝一開始也是這麽一副德行。
    不得不說，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一下，於是，就在露出笑容的同時，傲然的閻羅王，就被凍上了。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其他幾個馭鬼人在短暫的呆滯後，幾乎同時引動了惡鬼之力，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整整齊齊的一排冰雕。
    這幾個人凍上，才算是安分下來。
    “對了。”馮子昂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一樣，從宋明那張扭曲的臉上挪回視線，現在被他抽空了惡鬼能量的寒冰，晶瑩了不少，裏麵凍著的人可謂是栩栩如生.....
    他看了身後的燕姐二人一眼：“馭鬼人，不會都是這麽個德行吧？”
    歐陽和燕姐對視一眼，還是燕姐膽子稍微大一些，搖搖頭，但剛搖幾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看了馮子昂一眼，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是.....”
    “不算我！”馮子昂哼了一聲：“對策局裏的那幾個馭鬼人，也這副德行？”
    “我接觸過三位組長....比他們....”歐陽看了看冰柱，低聲道：“好一些....”
    “好一些？”馮子昂完全無法理解，到底是腦殘成了馭鬼人，還是馭鬼人變成了腦殘，不是....這特麽的什麽超凡路徑啊？怎麽還帶掉智商的？這種超凡路徑真的有借鑒的價值嗎？
    等會，自己也吸收了一些惡鬼之力，自己不會也變成這樣吧？還有，那位王陽明大佬，難道也是這麽個架勢？
    一想起這個名傳千古的名字對應的是一個和眼前幾個貨色一般無二的人，馮子昂一下子覺得天都塌了。
    馮子昂隻覺得，這個什麽狗屁惡鬼之力，最好離自己遠遠的，自己本來腦袋瓜子就不如小青靈光，要是真被傳染了，這還了得？
    讓她對自己來一手身體和智力兩個層麵的碾壓嗎？
    “馭鬼人隨著駕馭惡鬼時間的越來越長，性格也會發生變化....”歐陽幹巴巴的解釋了一句。
    “那可真特麽是奇妙呢！”馮子昂翻了個白眼，直接冷笑著的走上前，他一把拍碎宋明頭上的冰。
    “小子！不想死，就給老子像個人！明白沒有？”
    宋明被入體的寒氣凍的生疼，但凶戾絲毫不減，表情幾乎難以用憤怒來形容，雙眼眼白不斷擠壓瞳孔，眼仁收縮，狀若癲狂。
    “嘿，聽不懂人話是吧？”馮子昂絲毫不慣著他，後腰上一抹，黃金手槍一下就頂在了宋明腦殼上。
    宋明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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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嗚嗚...嗚.....”
    “敬酒不吃吃罰酒....”馮子昂搖搖頭，略帶憐憫的看了一眼宋明，現在，他是真的確定，這人已經腦殘到堪稱離譜的地步了，馭鬼人再怎麽說，也算是超凡者行列，可連危險源之間的威脅性大小都分辨不出來，實在是太誇張了。
    相比起手裏的這把槍，自己的寒冰對於馭鬼人的威脅才更大，可這凍成冰坨子都還敢炸毛的宋明，一看自己亮槍了就慫了，單是這個表現，就讓馮子昂就對這條超凡路徑的前途感覺到絕望。
    就這種腦殘，已經不是他能夠順利溝通的了，恐怕也隻有其他腦殘馭鬼人能和其相處融洽吧。
    既然如此，他一揮手，圍攏在宋明肩頭的寒冰再度生長，一個圓溜溜的寒冰罩子再度將那張臉籠罩在了其中。
    馮子昂一屁股坐在歐陽拖過來的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前麵幾個慌張的馭鬼人。
    除了馮子昂之外誰都看不到的畫麵裏，絲絲縷縷的黑氣，正在緩緩的從每個馭鬼人的身體裏抽離出來，將墨色的寒冰，染的更黑。
    “知道他們這幾個貨色的殺人規律嗎？”馮子昂問了一聲歐陽。
    “宋明很高調，他所駕馭的那隻鬼原本的規律是打鼾聲，如果在其一定範圍內發出鼾聲或者類同於鼾聲的聲音，就會被惡鬼鎖定。”
    “很好。”馮子昂笑了起來，放沉呼吸，模仿呼嚕聲，頓時，宋明身上的惡鬼氣息暴漲，隔著冰泡，馮子昂能清楚的看到其臉上的難以置信、驚喜、愕然等等混雜在一起的複雜表情。
    然後，無事發生。
    滾滾的黑氣被嚴絲合縫的寒冰給吸納的七七八八，持續了一會兒，又像是陷入了冷卻期一樣，沉回了宋明的身體。
    同時，馮子昂敏銳的察覺到，宋明身上原本屬於活人的氣息，竟然旺盛了一分。
    就像是自己在抽取惡鬼力量的時候，還順道將其被惡鬼侵蝕了的活人的那一部分給調整了一下般。
    這個發現還是第一次，引起了馮子昂的興趣。
    當下，他再度發出鼾聲，宋明的惡鬼氣息再度翻湧，隻是這次，在被寒冰再度擋回去後，宋明的生命氣息還是和之前一樣，甚至在長時間冰封的情況下，還有所衰弱。
    馮子昂有點搞不清狀況，又引動了幾次之後，宋明身上的惡鬼一次次的釋放出惡意能量，試圖發動襲擊，但麵對馮子昂的黑冰，始終如蚍蜉撼樹般無力。
    而馮子昂也在一次次的惡鬼襲擊中感受到了一種怪異的飽腹感，就像是吃飽了一樣，這種感覺也頗為新奇，心裏隨即有了明悟。
    自己單次放出去的寒冰，對於惡鬼釋放出來的惡意能量，其實是有吸收上限的，而到達這種上限之後，就需要自己回轉到體內，慢慢消化。
    就如同大補之物也不是吃下去就立竿見影的，而是得在體內一點點的發揮作用，隻有這些氣息被寒冰徹底吸納後，才能繼續吸納惡鬼之力。
    隻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惡鬼，都還不足以一次性給自己吃到上限而已，但今天，一次性五個馭鬼人，齊齊給自己充電，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讓自己‘吃飽了’。
    這個效率，頓時讓馮子昂覺得，這趟沒白來，這幾個小子雖然實力不咋地，但出貨量是真的大啊！
    看樣子是時候定期來收割一波了，完美的充電寶啊這....）
    馮子昂心滿意足的看著自己明顯黑了一大截的寒冰，臉上不禁掛上了笑容。
    至於說‘吃飽了’的情況，其實這也是好事，能讓他一點點的感受自己力量的變化，這種重走一遍提升之路的機會，對很多超凡者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你們也是在大寧市混了不少時間的老油條了，我這次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和各位親近一下。”他說著，將黃金手槍揣回後腰：“想必，各位不會找我的麻煩吧？”
    “嗚嗚嗚...”宋明大力搖頭。
    “你想說什麽？”馮子昂把他嘴裏的冰球鬆出來，衝他揚了揚下巴。
    “馮先生，您想要什麽？”被黃金手槍威脅了一頓後，宋明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不少，看著馮子昂的眼神裏，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桀驁。
    “我想要什麽？”馮子昂嗬嗬一笑：“如果我說，我就是來單純的看看你們，你信麽？”
    “我信！”
    宋明斬釘截鐵。
    “好。”馮子昂點點頭：“我需要幾個有用的人，你們有用嗎？”
    “有！”宋明忙不迭的點頭：“馮先生您想要做什麽，說一聲，我們幾兄弟，赴湯蹈火都給您辦下來。”
    “行。”馮子昂拍了拍凍住宋明的寒冰，黯淡的寒冰崩解，化為一片片的碎冰，再被馮子昂溯源回超凡能量：“那好，我現在就有個忙要你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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