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這人，或者說這群馭鬼人，在惡鬼對於神誌的影響被消除後，展現出來的素質，著實讓馮子昂有點吃驚。
    基本上都受過高等教育，擁有良好言談間，也是思維清晰，邏輯自洽，完全打破了燕姐等人給他塑造的刻板印象。
    “馮先生....”宋明苦笑一下：“我們不是劉斐那種蠢人，能在靈異事件裏活下來的，要麽是買張彩票都能中二等獎的好運兒，要麽就是我們這種能轉的動腦筋的了。”
    “說的也是.....”馮子昂想起普通人和惡鬼的實力差距，不由的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過為什麽是二等獎？運氣好不該中頭獎麽？”
    “因為隻有彩票公司才能中頭獎啊.....”宋明笑著解釋了一下。
    “哈哈哈哈....”幾個馭鬼人同時笑了起來。
    宋明對著馮子昂帶著笑道：“要不，馮先生，咱們吃著說？”
    “隨意。”馮子昂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立刻就有人跑了出去，待眾人落座，宋明這才解釋起為什麽自己要不斷的往鬼市裏填人的原因。
    “鬼市有自己的規矩，裏麵所有的惡鬼和人，進入其中，就得花錢，人得花錢買出來的路，鬼也得在其中消費，而像我這種撞了大運的人，鋪子也不能空著。”
    宋明邊說邊撬開了酒瓶，看馮子昂沒反對，給他沽了一小壺。
    “我不知道以前賣的是什麽，但我能弄到的，也就是生人了....”
    在宋明緩慢的講述裏，馮子昂也算是對鬼市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而宋明的話，也讓燕姐和老圖毛骨悚然。
    鬼市當中，除了宋明的鋪子之外，就連遊走在街上，無固定店鋪的雜貨攤位，都是由惡鬼操持的，反正至今宋明都沒見到第二家活人的鋪子，不過這也可能跟宋明沒敢太深入鬼市有關。
    在鬼市當中，惡鬼們保持著一種和陽間人世相似的交易模式，以陰錢作為流通等價物，有時也會以物易物。
    鬼市裏的賣家，對於活人來說，異常霸道，一旦被盯上，要麽在鬼市裏買它一件物品，要麽，它一直跟著你，將你逼到鬼市小巷中，直接襲擊。
    買家如此，賣家也是如此，必須要在貨物賣空前離開鬼市，不然，鬼也好，人也罷，都會被困在鬼市當中，遲早成為鬼市的一部分。
    鬼市本身有著強大的規則，這種規則讓惡鬼不能隨意襲擊生人，就連馭鬼人的力量，鬼市都會進行壓製。
    林林總總的說了幾十條規則，馮子昂發現，這幫人還把鬼市的規則研究的相當通透，按照他們的辦法來，哪怕是一個普通人，在支付了一定代價之後，都有很大概率從裏麵生還。
    “也就是說，如果不每個月完成一定的交易量，鬼市就會回收店鋪是吧？”馮子昂放下筷子，摸著下巴。
    “沒錯，馮先生。”宋明見馮子昂放下筷子，自己也放下，正色回答。
    “那它不限製你賣什麽東西嗎？”馮子昂忽然有了一個想法，自己不敢讓活人來找黎庶昌等人，那麽，是否能通過鬼市的路子，讓鬼來找他們呢？
    而且就以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惡鬼這種看似沒有神誌的東西，實際上有一套自己的規則，而且這種規則獨立於人類的認知之外，隻有能理解的那部分的，被人命名為‘殺人規律’。
    除此之外，惡鬼的誕生，存在原因，如何存續，消滅等信息，都還沒有被研究發現，可惡鬼除了殺人規律外，還有一條規則，那就是，惡鬼會對從其手中逃走的目標打上烙印。
    這一點，無論是當初的皮球鬼，還是燕姐、老圖等人身上的惡鬼烙印，都能證實，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自己可以利用這種暫不知道原因的規則，成為尋找黎庶昌等人下落的突破口呢？
    但是這個念頭，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後，馮子昂還是按捺了下來，自己曾經在第一次遇到皮球鬼的時候，接觸過皮球鬼附身的那個小男孩的記憶，眼前的宋明甚至繼承了惡鬼的一家店鋪。
    那麽，惡鬼本身的記憶，是不是也可能流落出去，被人獲知？那麽自己尋找黎庶昌等人的行為，就有可能被他人獲知到，到時候拔出蘿卜帶出泥，讓人一鍋端的就尷尬了。
    說不定人家正苟在某個地方好好發展著呢，結果自己這頭給人家暴露了，這不豬隊友麽。。。
    心裏思慮了一番後，馮子昂幹脆對宋明等人招了招手。
    “我剛才說的那個，真正的馭鬼人，你還記得麽？”
    “記得記得。”宋明忙不迭的點頭，他剛才就想問，但是沒敢而已。
    “其實，你們駕馭惡鬼的方式，與其說是駕馭，還不如說是用性命換取惡鬼的力量，這一點，你們自己心裏想必也清楚。”
    “嗯嗯。”眾人皆點頭。
    “用多了會死的力量，談何駕馭，甚至哪怕是你不用，它也會一點點的侵蝕你的神誌，直到將你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這一點，你們也讚同吧？”馮子昂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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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宋明等人對視一眼，想起之前幹的那些事，都不禁在心有餘悸的同時，還帶著幾分羞恥。
    畢竟，讓一個正常人當著一群人的麵說出：‘既見閻羅，為何不拜’這種話，還是需要一定的恥度的。
    更扯淡的是，在宋明這種做派下，其他人都覺得蠻正常的，這一點，才是最匪夷所思的，就像是宋明說的那樣，能挺過靈異事件的，都不是笨蛋，毫不誇張的說，都算得上人類高質量男女了。
    笨蛋、莽夫、衝動者、膽小者。。。。甚至運氣差的，都已經在惡鬼身邊當倀奴了，還哪裏輪得到跑出來作威作福。
    “接下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一種能夠對使用者有副作用的力量，就絕對談不上駕馭。”馮子昂看著他們，也看了一眼燕姐和老圖後，非常認真的道：“記住，這是超凡世界的鐵則！”
    “力量，隻有絕對掌握，才值得信賴！”
    “你，你，你，還有你。”馮子昂指了指宋明帶來的其他四個馭鬼人：“你們幾個人就是這個情況，惡鬼時時刻刻在侵蝕著你們的理智和身體，靈魂和身軀，在一些超凡流派裏，被稱為性與命，也有叫權與力或者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
    “但這些，都隻是不重要的稱呼而已，重要的是，這兩者合一，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但現在，無論是身體也好，靈魂也罷，你們所謂的駕馭惡鬼，在我看來，還不如說是被惡鬼寄生。”
    “你們能來找我，說明也想擺脫這種局麵。”馮子昂微微一笑，看著宋明等人。
    “或許，你們一開始隻是想讓我有空就給你們降降溫，好讓你們那些被惡鬼侵蝕掉的理智，保持在正常人的程度，是吧？”
    “是是，馮先生，我們就是這個打算。”宋明等人趕忙點頭，他們還真是打著這個打算，可是，現在看來，馮子昂顯然有更好的方式。
    幾人都不是笨蛋，這個世界上，除了爹娘，沒人對你無緣無故的好，想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們作為馭鬼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他們本身了。
    以馮子昂抬手就能壓製他們的實力，真的需要他們效忠麽？
    但這一點，宋明卻充滿了信心。
    閻王爺坐下都要黑白無常呢，在任何時代，人才都有著毋庸置疑的重要性，馭鬼人對於現在這個世道來說，絕對是最頂尖的人才，或許馮子昂的實力能頂的上他們所有人，但絕對不可能視他們於無物。
    再說了，馮子昂手下那都是什麽人，看似一個個的背靠國家，有那麽點小能力，但如果靈異事件再惡化下去，別說普通人的那點小權利了，就是這個國家，能不能繼續存續下去還兩說呢。
    未來，肯定會形成以馭鬼人為統治階層的新型社會形態，在宋明看來，馮子昂一上手就將他們壓住，肯定不是毫無原因的。
    惡鬼的力量，可是有代價的，他們幾個都不是弱者，將他們一次性壓製住，所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是簡單的激活惡鬼的力量那麽容易，馮子昂也絕對付出了代價，而願意支付代價來這麽做，唯一的理由，就是震懾，就是展現實力，就是殺威！
    再進一步，展現實力也隻是手段，目的，就是讓自己等人臣服，從而打造屬於馮子昂個人的馭鬼人勢力。
    不得不說，宋明的腦子轉的確實飛快，想法也多.....如果不是他想岔了的話。
    也不知道宋明若是得知了馮子昂隻是打算拿他當充電寶用的話，會是個什麽想法，但此時，心念電轉間，還是宋明最先說話。
    他斟酌了一下後：“馮先生，像您這種人，想要做什麽，想要獲得什麽，都不是我們能夠揣度的，但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們幾個人，也算是有那麽點拿不太出手的本事，馮先生有什麽吩咐，隻要您願意讓我們去做，我們保證盡最大所能。”
    “這會兒不說赴湯蹈火了？”馮子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馮先生開玩笑了，那種話，我說出來自己都不信啊。”宋明訕訕一笑。
    “嗬嗬....”馮子昂也笑了笑：“也不用貶低自己來說這些話，馭鬼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階層了。”
    說著，馮子昂話鋒一轉：“我能給你們的，比你們想的，要多的多，其中的意義，也是你們絕對想不到的。”
    “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我來康康你們發育的正常不正常.....”
    說話間，層層的黑冰化作的冰霧，如狼煙一般，從馮子昂身上升起，向著眾人席卷而去。
    頃刻間，除了燕姐、老圖、宋明三人外，其他四個馭鬼人都被厚厚的寒冰所籠罩，隻是，相比起上午時那把人凍成冰柱的架勢，這一次，馮子昂隻是凍出來了幾個大型的冰罩子來，將幾人封閉在了其中。
    他想要看看，宋明，到底是因為其本身特殊，還是由自己的寒冰導致了宋明現在的情況。
    “你們幾個，把你們的鬼喊起來，我保你們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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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說完，馮子昂也不管其他幾人有沒有按著他說的來，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他們願意信自己，自己就拉一把，不信，那也沒差，有宋明這一個小白鼠，對目前的馮子昂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你過來。”他把宋明叫到身邊，超凡感知展開，開始研究宋明的情況。
    馮子昂並不是那種走研究路線的理論型超凡者，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超凡力量的認識，或者說，凡是能夠走到一定階段的超凡者，都會對超凡力量的本質進行探尋。
    尤其是像他這種要超越超凡本身，越過淩絕頂，成為超脫者的人，更是如此。
    在《海賊王》的獎勵下發之後的一年多的時間裏，馮子昂非但閱讀了海量的超凡成果，更是在自己身上做了大量的實驗。
    毫不誇張的說，單在理論層麵的知識儲備，他雖然比不上唐三藏那種資深內氣離體，但也絕對不差，哪怕是不吃開拓官這碗飯，也足以在一般的超凡大學裏混個老師的職務。
    隻是現在，馮子昂對宋明情況的探查異常小心，也就是大夏世界的超凡者對於自身能量的操控，有著堪稱苛刻的自我要求，不然，像是《海賊王》裏那種粗獷的力量運用方式，早都把宋明弄死了。
    畢竟，此時的宋明，他的身體素質，也還隻是個普通人而已，對於超凡者來說，身體強度和承受力，和紙做的沒差。
    ……
    “整個片區都是我的人！你能跑到哪裏去！！！”男人猖狂的叫囂聲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小區。
    練霓裳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停下移動，那麽，等待自己的，唯有死亡。
    “跑啊！你倒是跑啊！”一聲聲槍響裏，對方的聲音中戲謔的味道越來越濃重。
    練霓裳水藍色的瞳仁中恨色一閃而過，自己就該拚著受傷，先把那個混蛋挾持在手才對，但凡有能讓軍隊投鼠忌器的人質，自己又豈會落到如此境地？
    自漫天的風雪中流落出來的血脈，在麵對人類的高科技武器時，是那麽的羸弱，寒霜無法擋住火藥，風雪無力對抗鋼鐵。
    她悶哼一聲，撞進一側的鐵皮卷簾門中，在地上連著打了好幾個滾，半透明的鮮血混著灰塵沾染在身上，一片狼藉。
    練霓裳視線從自己的手肘上掃過，原本隻從手腕而斷的手臂，現在連那半截手肘都消失了。
    那是來自重機槍的禮物，若不是她反應快，那些手指粗細的鋼鐵，就足以將她當場打成肉泥，然而，也就是這一連串的子彈，讓那個一直處在練霓裳掌控範圍內的男人，逃了出去。
    對於走天地精氣路徑的超凡者來說，在未達到內氣離體前，有效的攻擊範圍其實不比武夫們遠，算上步法身法，也就是十來米的樣子，若是更遠處，因為能量無法外放的緣故，就有力未逮了，當然，丟個石頭甩個飛刀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
    而那人，在穿過鬼蜮的瞬間，就趁著練霓裳被幾十杆狙擊槍瞄準的刹那，挨了練霓裳一鞭子，被抽的血肉橫飛的情況下，硬是驅動未知的力量跑出了她的有效射程。
    然後，練霓裳就結結實實吃了一發槍子，再也不敢繼續追擊了。
    此時的練霓裳縮在一處拐角處，這裏的地形剛好可以將她完全遮蔽起來，使她能夠暫時躲避子彈的威脅，但她可不是沒見過大兵團作戰的原始人。
    練霓裳心裏清楚，自己若是真敢長久的躲在這裏，那等待自己的，自然是飽和式的轟炸。
    撕下衣物稍稍包紮了一下傷口，被肌肉封閉住的傷口傳來一陣陣的刺痛，練霓裳一手撐著前麵的鐵箱，一邊緩慢的向後退著。
    “林組長，那到底是什麽？”
    不遠處的指揮部中，身穿軍裝的指揮官兩手撐在桌麵上，看著正在擺弄話筒的男人。
    “誰知道呢？”男人身體不動，頭顱在哢哢的頸椎摩擦聲裏一點點的轉過來，脖頸上的皮肉都被撕扯的幾乎裂開，腦袋整個掉轉過背麵，對著軍官咧嘴：“可能是人吧？”
    軍官雖然知道馭鬼人的詭異，但這毛骨悚然的一幕，還是讓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你們打就是了。”對方的腦袋一點點的轉回前麵。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軍官剛剛張口，就看到對方轉了一半的臉上裂開一道口子，如嘴巴一樣的裂口裏，遍布著爛瘡的舌頭伸出：“我沒有義務和你解釋。”
    從這張新出現的嘴巴的流淌出來的聲音，死寂而空洞，落在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軍官沉著臉，一言不發。
    “怎麽？”男人眼睛一點點的彎起，那原本轉回去的腦袋，似乎又有轉回背麵的趨勢，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響起：“你在質疑我嗎？”
    “不敢。”軍官垂下眼睛。
    “嘿嘿....”他笑起來：“那就好，繼續打，我不希望待會兒這裏一不小心又死幾個大頭兵，畢竟，現在這世道，人死多了，會鬧鬼的。”
    說完，他又轉回腦袋，握著話筒怪笑起來。
    軍官看著他的背影，額頭上已經遍布細細的汗珠，馭鬼人喜怒無常，雖然現在還沒有在明麵上擊殺駐防軍隊的情況發生。
    但，誰也保不準，忤逆了這些瘋子之後，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
    “再給你一個機會，自己出來，跪下搖著屁股爬過來，小美女，你不懂規矩，我不怪你，我寬宏大量，我心胸開闊，我不計較剛剛的事情，和哥哥整一哈，我就能讓你活命哦，再跑，就隻有跑回去了哦哈哈哈哈....”
    宛如夜梟般的笑聲，響徹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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