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華林夜驚魂 重雲生死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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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驟執滿掌白子,嘩啦擲於棋盤東南。棋子落處,於亂局中自成形製,竟存兩口暗氣,顯是有意為之。
他喟然長歎:“愛卿可知,十五年前朕接過傳國玉璽時,宮牆內外同樣暗流湧動。蟄伏的勢力,隱秘的算計,無不在暗處滋長……”指尖撫過棋盤中央大龍——那是雙方廝殺的核心之地,“天下皆言朕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卻無人知曉,這龍椅之下,掩埋多少血淚。朕斷不願這般悲劇,再重演一次……”
海寶兒垂眸,掩去眼底驚濤。他深知深宮生存之術:有些秘辛即便近在眼前,亦屬不可觸碰之禁忌,如鏡花水月,望之可得,觸之即碎。
但這番話語裏,竟撕開帝王心防的縫隙,泄露出內裏柔軟褶皺。那些被歲月塵封的過往,裹挾著帝王不為人知的隱痛,此刻盡數破堤而出。
當年那場權力更迭,至今仍是朝堂之上諱莫如深的禁忌。坊間流言如蔓草瘋長,將皇位繼承的真相,編織成無數版本,真假難辨。
這聲歎息裏,更藏著舐犢情深與帝王權衡的劇烈拉扯。原來這看似金甌無缺的江山背後,還藏著一位父親對親生骨肉,最後的慈悲與退讓。
此時的棋局,已至到了最為關鍵的生死關頭。
海寶兒執黑子順勢纏繞,看似要絞殺白棋大龍,卻在關鍵之處虛晃一招,轉而於邊角構築根據地:“陛下留的兩口暗氣,又何嚐不是您對諸位皇子的安排。明知有人執意闖那死路,卻仍在絕境之中,為其留了一線生機,備下劫材。”
武皇落子極重,白子砸在棋盤上,震得邊緣數枚棋子簌簌發顫。這一手看似衝動,實則巧妙,竟將原本零散的棋形,瞬間連成一片,化散為整。
海寶兒忽棄中盤激戰,將黑子落向棋盤左下角星位——那是全盤最安靜、最無爭的角落:“陛下這手棋,看似放棄攻勢,實則在以靜製動,等對手自亂陣腳。但臣有一事不解,今夜這場行動,難道真與邵陵王遺孤有關?”
“這等荒誕言論,不過是野心家謀逆的遮羞布。古往今來,宮廷變亂皆會披上正義外衣。亂臣賊子覬覦皇權,借古諷今,巧織假麵,將篡逆之舉粉飾成大義之行,以此蠱惑人心。究其本質,不過是為一己私欲,將國運作賭注,實在可笑至極。”言罷,武皇凝視棋盤良久,指尖懸於半空,遲遲未再落子。
話語堪堪落地,華林園廊廡之間,隱約傳來細碎足音,由遠及近。武皇負手起身,素白一子精準落在雙龍絞殺的命門之處。這一手看似閑逸,卻令整個棋局瞬間凝固,形成一種懸於一線的微妙平衡,生死隻在毫厘之間。
他凝視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那是濃縮的乾坤棋局,喟然道:“朕這盤江山棋,終究不想下成以白骨為基、以鮮血為墨的死局。”
忽而,殿外又起金鐵相擊之聲,鏗鏘刺耳。
“時辰已到。”武皇衣袂翻飛,聲音沉凝,“小從子,備駕重雲殿,為朕整冠束甲!”
須臾間,華林園南門護城河畔,轟然炸開喊殺聲浪,直衝雲霄。武承渙率私兵如惡蛟破閘,洶湧而至,與守衛展開浴血鏖戰。箭矢密集如雨,遮蔽夜空,將夜幕射成血色篩網;火把搖曳跳動,把院牆染作一片流火,恍若煉獄。
華林園內沉寂的天淵池,突然裂開萬千漣漪,數百死士破水而出,動作迅捷如水鬼,就像從九幽地獄來索命的無常。
未過多久,華林園南門已盡數落入叛軍之手。紅紋獸首冠下,一雙眸子冷冽如淬冰,他望著麾下私兵,沉聲道:“列陣鎖關!縱使有萬千人馬前來,亦不許片羽過此門戶!我去接應‘殿下’!”
其聲威嚴,擲地有聲,手持箭弩的士卒們即刻結成合圍之勢,將南門守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湯。
為了防止露出破綻,武承渙故意說出“殿下”二字,意圖坐實自己就是二皇子的人。接著,他帶數人策馬揚鞭,疾馳而去,直奔華林園中心的天淵池。
重雲殿內,燭火搖曳,武皇身著龍袍,金線繡就的龍紋隨著他的呼吸不斷起伏,盡顯帝王威儀。他端坐在金椅之上,周身縈繞著不怒自威的氣場,令人不敢直視。
海寶兒垂手侍立一旁,殿內禁衛軍身披玄甲,手持利刃,巋然肅立,金屬寒芒與燭火交相輝映,將整個大殿襯得莊嚴肅殺,氣氛凝重如鐵。
“報——”一聲急喝撕破殿內死寂,一名禁軍渾身甲胄染血,踉蹌跌撞而入。
他單膝跪地,聲音發顫,帶著驚惶:“啟稟陛下!南門守禦已然潰敗,天淵池伏兵驟起,三百死士破水突襲,禁軍腹背受敵,防線已危在旦夕!”
武皇指尖輕叩龍椅扶手,發出清脆聲響,他慢條斯理撫平袖口暗紋,神色依舊平靜,忽抬手按住欲起身請命的海寶兒:“取朕的天子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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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凜凜的長劍出鞘,劍鋒映出他眼底翻湧的帝王之威,不容置疑:“傳令下去,所有禁軍退守重雲殿,固守待變!”話音未落,殿外殺聲更近,廊下禁衛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愈發清晰。
海寶兒垂眸斂袖,眸中暗光微閃,心思急轉。望著武皇巋然如山的背影,他心中暗忖:“陛下既穩坐重雲殿,拒不發出平叛詔令,必然是成竹在胸,早有部署。這翻雲覆雨的江山棋局,看似已危如累卵,實則每一步都在帝王算計之中,盡在掌握。”
見海寶兒麵露疑惑,武皇一聲冷笑,劍鋒輕點被帶至殿內的棋盤:“就如這手棋,唯有設下十麵埋伏,將對手逼至絕境,方能尋得一線生機,突出重圍。”
隨著重雲殿大門轟然洞開,夜風卷著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殿內所有禁軍即刻嚴陣以待,握劍的手愈發用力。
武皇負劍立於殿階之前,望著外麵慘烈的激戰,神色絲毫未變,依舊沉穩。當紅紋獸首手中的火把照亮他冷峻的麵容,他突然放聲長笑,聲震四野,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你以為天淵池是生路?那不過是朕為你設下的陷阱,是引你入甕的絞索!”
殿外箭雨如蝗,密集射出,將試圖突圍的死士盡數釘死在當場,無一生還。
武皇的長笑尚未消散,東南方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座重雲殿都為之劇烈震顫,梁柱搖晃。濃煙裹挾著火星衝天而起,將漆黑的夜幕撕開一道猩紅裂口——竟是叛軍點燃了囤積在庫房的火藥,欲要玉石俱焚!
“陛下小心!”海寶兒一把拽住武皇袍角,試圖將他拉至安全之處,卻見武皇身形如蒼鷹般疾退三步,動作迅捷,手中長劍劃出一道耀眼銀芒,將兩枚破空而來的火彈劈成齏粉,火星四濺。
燃燒的木屑如雨點般落下,在武皇玄色龍袍上燙出點點焦痕,他卻恍若未覺,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濃煙深處緩緩走出的身影。
紅紋獸首手中所持,赫然是先帝遺留的鎮國金刀。刀刃上折射著詭異的幽藍光澤,顯然是淬了劇毒,見血封喉。他身後跟著的並非普通死士,而是三十六個蒙著鬼麵的神秘武士,個個氣息沉凝,每一步踏出,腳印都滲出墨色毒液,所過之處,堅硬磚石皆被腐蝕,冒出陣陣青煙。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還望父皇恕罪。”紅紋獸首緩緩扯下麵具,露出真實麵容,正是三皇子武承渙。
“孽子,果然是你!”武皇負手而立,龍袍無風自動,聲線冷若寒潭,帶著徹骨的失望,“朕雖褫奪了你的皇子之位,但仍留你性命,還許你府邸,讓你可以安享富貴,為何還要執迷不悟,行此謀逆之事?”
武承渙卻發出刺耳長笑,笑聲中滿是瘋狂,他手持金刀挑起燭火,火光映得他麵容扭曲,宛如修羅惡鬼:“父皇,你錯了!圖謀大位的,從來都不是兒臣!”
他猛然揮袖,幾名死士押著一個蒙眼之人踉蹌上前,待眼罩滑落的瞬間,二皇子武承銚蒼白驚恐的臉龐,暴露在眾人眼前,“正是這逆子與海寶兒暗中勾結,妄圖弑君篡位!兒臣拚死護駕,才將這夥亂黨盡數圍堵於此!”
武承銚滿臉恐慌,身體不住顫抖,聲音中帶著哀求,望向武皇:“父皇,救我……是三……是武承渙他瘋了……他血口噴人!”
“住口!”武皇龍目怒睜,聲音威嚴,震得殿內燭火,幾欲熄滅,顯然有些不滿二皇子的窩囊和膽小。不過旋即,他又看向武承渙,聲線冰涼刺骨,“真當朕高居九重之上,便看不清你那點醃臢勾當?私蓄甲士,圖謀不軌;於柏舟書苑設魘鎮之局,妄圖竊取國運;挑唆竟陵世家相互殘殺,以此中飽私囊;更在麟趾殿暗刻禁咒,逆天而行……樁樁件件,哪一樣不是僭越之舉?哪一樁不是謀逆之罪?!”
這話一出,殿內死寂如墳,落針可聞。武承銚麵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海寶兒亦是瞳孔驟縮,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他萬沒想到,這些隱秘至極的謀劃,竟早已被帝王盡數掌握,那看似平靜無波的帝王之眸,實則洞若觀火,將所有陰謀算計都看得通透無比,毫無遺漏。
“兒臣是您的親生血脈啊!父皇怎能如此對我……”武承銚聲音發顫,額間青筋暴起,帶著不甘與絕望,“您若認為這一切都是兒臣所為,那兒臣認了又何妨!”
“夠了!”武皇猛然抬手,動作淩厲,震得龍椅扶手發出沉悶聲響,打斷了他的申辯。旋即,他轉身望向武承渙,目光中竟泛起一絲難得的柔和,帶著最後的期許:“放了你二哥,無論你想要多少財富,多少封地,朕都可予你,絕不食言。”
這就認慫了?!
武承渙聞言,金刀驟然向前,抵住武承銚咽喉,寒芒映出後者脖頸處滲出的細密血珠,觸目驚心:“財富?封地?父皇當真以為,兒臣在暗巷中豢養死士、於江湖間結交邪道之人,隻是為了幾箱金銀,幾處封地?”他癲狂大笑,聲浪震得重雲殿梁上的積塵簌簌而落,“兒臣要的,是這萬裏山河,是這天下權柄!是您的龍椅以及上麵的那枚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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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袖中青筋暴起,顯是已動怒,但仍強行壓製,保持著帝王的威儀:“你以為逼朕退位,便能坐穩這江山?朝中大臣不會服你,天下百姓不會認你!”
“自然要父皇親手擬寫禪位詔書!”武承渙大手一揮,竟運起內力,猛地扯過案上明黃卷軸——那是用於書寫聖旨的禦用之物,他緩緩將卷軸遞到武皇手中,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逼迫,“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昭告天下——您是自願禪位於我,而非我逼迫!”
倒反天罡!
刹那間,武承渙周身縈繞起濃鬱的玄黑勁氣,氣勢磅礴,竟隔空震碎殿柱上雕刻的蟠龍浮雕,碎石紛飛,聲勢駭人。
這是,以氣禦物的境界!
氣旋鼓蕩之聲與碎石落地之聲交織,海寶兒倒吸一口冷氣,失聲低喃:“分明已達武道八境巔峰!這般修為,竟隱藏至今日!”
武皇望著那如淵似海的氣機威壓,龍目微顫,顯然亦十分震驚。他緩緩撫過腰間玉帶,唇角勾起一抹蒼涼笑意:“朕掌管這天下十餘載,竟不知你一直在藏鋒守拙,有如此修為。這般驚世駭俗的武學天賦,當真是百年難遇。但,若朕不答應你呢?”
武承渙輕笑出聲,笑容冰冷,帶著掌控一切的自信:“父皇,恐怕今日之事,由不得你做主了……”
說完,他身後三十六名鬼麵武士同時結印,動作整齊劃一,墨色毒液順著地磚紋路蜿蜒爬向在場禁軍,所經之處青煙蔓延,毒性猛烈,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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