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正欲告辭，忽聽老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刹那間，林道隻覺天旋地轉，周遭景物如水紋般蕩漾。待他定神細看，卻發現自己仍立於大雁塔第六層，仿佛方才的異變隻是幻覺。
    “這……？”
    林道眉頭緊蹙，正自驚疑不定，卻聽老僧含笑道："林施主勿怪。方才這第六層，一直籠罩在老衲的"須彌芥子"意境之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施主所感的時空錯亂，不過是意境消散時的餘韻罷了。”
    林道聞言心神劇震，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一品至強者的恐怖之處。他自詡已經萬分警覺，卻仍在不自覺間陷入對方的元神意境領域，難怪武道界素有“元神之下皆螻蟻”的說法。
    一念及此，林道後背已然滲出冷汗。若非自己此行本無歹意，恐怕連怎麽隕落的都不自知。
    這也解釋了為何第六層激戰正酣，樓下遊客卻毫無察覺。在元神意境的籠罩下，看似同處一室，實則已分處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維度。
    林道猛然驚覺，急忙掏出手機查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數十個未接來電。
    楚靈沁、顧明月、王芝豹的來電記錄密密麻麻地排列著，還有一個陌生號碼，極可能是張青舒的。
    他抬眼看向時間，此刻已是傍晚六時許。記憶中他們抵達大雁塔時才過午時兩點，這意味著他竟在這第六層滯留了近四個時辰。
    “糟了！”
    林道心頭一緊，手指飛快地滑動屏幕，第一時間回撥了楚靈沁的號碼。
    電話幾乎在撥通的瞬間就被接起，聽筒裏傳來顧明月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林道，你到底在哪？"那聲音裏混雜著哽咽與顫抖，顯然已經焦急多時。
    林道心中湧起深深的愧疚，連忙溫聲安撫。可聽到他的聲音後，電話那頭的啜泣聲反而更大了：“我們找遍了整座大雁塔，連警都報了，可就是找不到你的身影。”
    “我就在塔裏，真的沒事。這事說來話長，見麵我再詳細解釋。”林道放輕聲音，指節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
    “好，我們就在前廣場的玄奘雕像這裏。警察和景區工作人員都在。”顧明月抽噎著說道。
    “等我，馬上到。”
    林道掛斷電話，就準備下樓。
    隻是他臨走之時，忽又轉身雙手合十：“大師，這些圖謀不軌之人......”
    老僧未待他說完，便含笑擺手：“無妨。這些宵小之輩每隔些時日便會來犯，老衲早已習以為常。稍後自有特殊部門的人前來處置。”
    “那晚輩先行告退。”林道再度鄭重施禮。
    就在他轉身欲下樓梯時，身後突然傳來老僧意味深長的歎息：“林施主，望你善用這玄奘傳承，以之濟世利人。”
    林道身形驟然僵住，緩緩回望時，眼中已多了幾分肅然。沉默良久，他才長舒一口氣：“原來，大師早已知曉。”
    老僧手持念珠，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看破世情的淡然：“阿彌陀佛。這枚佛骨舍利陪伴老衲百載春秋，即便閉目不見，亦知其已化作虛無。”
    話音裏既有百年守護終了的釋然，又暗藏一絲物是人非的悵惘。
    “大師，當真願放晚輩離去？"林道試探著問道，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角。
    老僧忽然展顏一笑，雪白的長眉無風自揚：“林施主本就是自在身，何來放與不放？這大雁塔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
    “可這玄奘傳承，畢竟是佛門千年至寶，更是大師百年守護的心血。”林道望向掌心尚未散盡的金芒，緩緩說道。
    “緣起性空，法爾如是。”老僧合十的雙手泛起淡淡佛光，“舍利擇主，自有其深意。施主能得傳承，便是最好的安排。”
    林道聞言深深一揖：“還未請教大師法號？晚輩定當永誌不忘。”
    “萬法皆空，名相何存？林施主喚老衲"法空"便是。”
    老僧話音方落，身形竟如水中倒影般漸漸淡去。林道隻覺眼前一花，那襲灰袍已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在暮色之中，唯餘一縷檀香縈繞。
    “這就是一品至強者的神通嗎？”林道怔然望著空蕩蕩的塔層，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這般來去無蹤的手段，已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指尖無意識地觸碰方才老僧站立之處，竟連半點溫度都未留下，仿佛那位法空大師從未存在過一般。
    可掌心殘留的佛光餘溫，讓他確信方才種種並非幻覺。遠處暮鼓聲催，他整了整衣襟，快步朝樓梯口走去。
    在下樓的轉角處，林道忽然駐足回望。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第六層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似乎又看到那位法空大師立於光塵之中，對他含笑頷首。
    “待自己成就一品之後，定要再來拜訪。”林道在心中暗自發誓，隨即收斂心神，三步並作兩步朝樓下奔去。塔外，暮色已沉，華燈初上，遠遠就能看見廣場上楚靈沁等人焦急張望的身影。
    而楚靈沁也是一眼就看見了從塔中走出的林道。她再也抑製不住情緒，提著裙擺飛奔而去，如乳燕投林般撲進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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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哽咽的聲音悶在林道胸前，少女的淚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襟。林道低頭望去，懷中人兒哭得梨花帶雨，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淚珠。
    他心頭一軟，雙臂不由收緊，將這副柔軟的身軀牢牢擁住。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著淚水的氣息縈繞鼻尖，林道輕輕撫過她顫抖的背脊，恨不能將所有的安全感都渡給她。
    “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林道在楚靈沁耳邊輕聲細語，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尖。遠處，顧明月等人見狀都默契地停下腳步，給這對有情人留出獨處的空間。
    過了許久，楚靈沁的情緒終於平複。這時，等候多時的警方和景區管理人員走了過來。為首的警官肩章閃亮，氣息沉穩，竟是一位六品武者。
    想來也是，警方接到中品武者失蹤的報案，自然不會派普通的警員過來。
    林道將下午的遭遇娓娓道來，隻是隱去了獲得傳承的關鍵部分。然而在場眾人聽完，臉上都寫滿了懷疑。
    景區負責人更是直接搖頭：“年輕人，大雁塔第七層從來都是對外開放的展區，哪來什麽封閉的木門？”
    “這不可能。”林道執意帶眾人上樓驗證。可當他重返第六層時，頓時呆立當場，地麵纖塵不染，哪還有半點打鬥痕跡？更不見那些外國武者的屍體。
    他疾步衝上第七層，眼前的景象更讓他如遭雷擊：原本應該緊閉的朱漆木門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文物展區。玻璃展櫃中，一尊鎏金佛像在射燈下泛著柔和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記憶。
    “怎麽會這樣？”
    林道扶住牆壁，指尖傳來真實的冰涼觸感。這一刻，他竟分不清那場驚心動魄的際遇，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傳奇，還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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