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如豆，在濃稠的黑暗中撕開一道微弱的光亮。林道跟隨老者走下石階，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台階兩側的岩壁上嵌著無數人形浮雕，每一張麵孔都凝固在極度痛苦的表情上。
    "這些都是擅闖黃泉的蠢貨。"老者頭也不回地說，青燈映照下，他的影子扭曲變形，"有的為尋長生，有的為求複活至親...最後都成了門上的裝飾品。"
    林道手指輕撫過五行劍身，劍刃上的五色光華被壓製得隻剩淡淡微芒："你帶過多少活人走過這條路？"
    "活人？"老者突然發出夜梟般的笑聲，"你是第一個打敗守衛的活人。之前那些...都是死人。"
    台階似乎永無止境。隨著深入，空氣變得粘稠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水銀般沉重。林道注意到，牆壁上的浮雕漸漸變成了另一種風格——不再是痛苦的人臉，而是一些難以名狀的生物，有的像魚卻長著人腿，有的似鳥卻布滿鱗片。
    "這些是神族的試驗品。"老者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大禹封天之前，它們已經滲透人間很久了。"
    轉過一個急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血色河流橫亙在前，河麵平靜如鏡，卻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河邊停著一艘破舊的木船，船身布滿抓痕，像是被無數利爪撕扯過。
    "上船吧。"老者率先踏上船板，"這忘川水，沾一滴就能讓活人魂飛魄散。"
    林道謹慎地邁步上船。船身紋絲不動，仿佛沒有承載任何重量。當兩人坐定，小船無風自動，緩緩駛向河心。
    "你認識風瑤。"林道突然開口，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注意到老者聽到這個名字時，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
    老者沉默良久，青燈的光暈在河麵上投下搖曳的倒影："那丫頭啊...倔得很。萬年前帶著四個同伴硬闖黃泉，說要找什麽...對了，"輪回鏡"。"
    林道心頭一震。風瑤他們果然來過這裏。
    "後來呢？"
    "後來？"老者嗤笑一聲，"後來他們發現了黃泉真正的秘密，就再也沒出去。"他忽然轉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知道黃泉為什麽存在嗎？"
    不等林道回答，老者用青燈指向河底。借著微光，林道看到水下懸浮著無數水晶棺槨，每具棺中都封存著一具形態各異的屍體——有背生金翼的神族，也有穿著星宗服飾的人族，更多的是些半人半獸的畸形存在。
    "這裏不是死者的歸宿，而是一座監獄。"老者聲音低沉，"關押著那些殺不死的怪物。"
    小船突然劇烈搖晃。河麵泛起漣漪，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水下掠過。林道本能地握住劍柄，卻見老者淡定地敲了敲船幫："安靜些，我在招待客人。"
    陰影遲疑片刻，緩緩下沉消失。
    "忘川的看守者，脾氣不太好。"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僅剩的三顆黑黃牙齒，"我們到了。"
    對岸是一片荒蕪的平原，地麵上遍布著規則的六邊形石台，每個石台中央都立著一根青銅柱。更遠處，隱約可見一座黑色宮殿的輪廓。
    "輪回殿。"老者指向遠處那座被黑霧籠罩的古老宮殿，聲音沙啞低沉，"風丫頭他們最後去的地方。"他頓了頓，突然扯開自己的衣袍，露出胸口——那裏赫然是一個碗口大的空洞，邊緣蠕動著黑色肉芽，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啃噬他的血肉。
    "我撐不了多久了。"老者咳嗽著，從懷中取出一塊泛著幽光的龜甲，遞向林道，"這是風瑤留下的，說要交給持五行劍之人。"
    林道接過龜甲，觸手冰涼，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星象圖和古老文字。最上方，一行小字清晰可見——
    【林兄親啟】
    "她……早就知道我會來？"林道指尖微顫，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
    老者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丫頭精通占星術，能看到未來的片段。她說……"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色液體從嘴角溢出，滴落在船板上，竟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時間到了。"他艱難地指了指龜甲，聲音越來越微弱，"看完就毀掉。記住，輪回殿裏的不是輪回鏡，而是……"
    話音未落，老者的身體突然開始崩解，皮膚寸寸剝落，化作黑色細沙飄散。林道下意識伸手去扶，卻抓了個空。他的手臂直接穿過了老者的身體，仿佛對方早已不是實體。
    "快走！它們發現你了。"老者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推了林道一把，"記住，不要相信殿裏任何人的話！尤其是……你自己的……"
    "轟。"
    青燈墜地，火焰驟然暴漲，刺目的青光瞬間照亮整片忘川。在光芒的映照下，林道終於看清了河底。那裏密密麻麻地堆滿了白骨，無數蒼白的手臂正瘋狂向上抓撓，仿佛要將他拖入深淵。
    老者的身影徹底消散，而整條忘川卻沸騰起來，黑霧翻湧，無數扭曲的黑影從河底升起，發出刺耳的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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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來不及多想，抓起龜甲，縱身一躍，衝向河岸邊的石台。就在他踏上石台的瞬間，腳下突然亮起繁複的符文，四周景象驟然扭曲，這竟是一座傳送陣。
    天旋地轉之後，林道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漆黑的古老殿宇前。殿門高聳，上方懸掛著一麵青銅古鏡，鏡麵模糊不清，卻給人一種被注視的詭異感。
    "輪回鏡？"林道謹慎靠近，卻發現鏡中映出的並非自己的倒影，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更詭異的是，星空中央懸浮著一口水晶棺，棺中靜靜躺著一個人—— 風瑤。
    她雙目緊閉，麵容安詳，仿佛隻是沉睡。可她的胸口，卻插著一柄漆黑的長劍，劍身纏繞著詭異的黑霧。
    "這到底是……"林道瞳孔驟縮，伸手想要觸碰鏡麵。
    "歡迎來到輪回殿，天命者。"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殿內傳來，林道渾身一震。這聲音，竟和他自己一模一樣！
    殿門緩緩開啟，一個與他長得完全一致的人站在光暗交界處，唯一不同的是，對方額心有一道金色豎痕，瞳孔深處泛著妖異的紫光。
    "別緊張。"對方微微一笑，語氣平和，"我是你，又不是你。準確地說，我是你未來的一種可能。"
    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風瑤他們等你很久了。"
    林道握緊五行劍和龍淵劍，胸口的彼岸花印記突然灼痛起來，仿佛在發出警告。擺渡人最後的叮囑在他耳邊回響——
    "不要相信殿裏任何人的話！尤其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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