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內陷入長久的靜默，唯有茶香嫋嫋。林道沉思良久，終是從懷中取出那枚青銅殘片，輕輕置於案幾之上。
    "師尊可識得此物？"
    白眉尊者執盞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顫，盞中茶水泛起細微漣漪。他放下茶盞，獨眼中金芒乍現即逝："此物從何處得來？"
    "黃泉深處，星宗掌門所留。"林道目光灼灼。
    "果然..."老人長歎一聲，枯瘦的手指撫過殘片上的紋路，"你可知這昆侖秘境的由來？"
    不待回答，白眉尊者已起身踱至窗前，望著雲海翻騰："此地本為天外墜星，上古時被人族強者以移星換鬥之術煉為秘境。而你手中之物..."他轉身時，袖袍帶起一陣清風，"正是當年人族至寶"渾天儀"的殘片。"
    林道心頭劇震："殘片上的讖語……"
    "神族之眼確指大禹金瞳，星宗之鑰乃掌門信物。"白眉尊者忽然逼近一步，眼中精光暴漲，"至於汝心何指..."他話音陡然轉冷，"需得汝自行參悟。"
    窗外忽聞鶴唳破空。白眉尊者身形微滯，複又恢複從容："你傷勢未愈，且去靈泉調養三日。之後..."他背轉身去，聲音飄忽，"老朽帶你一觀昆侖真貌。"
    林道正欲告退，忽聞師尊幽幽道："道兒，若有朝一日為師與你兵戈相向，你當如何自處？"
    這突兀一問令林道呼吸一窒。他凝神細看，卻見師尊雪白道袍的後心處，赫然隱現一塊鎏金斑紋，正隨呼吸明滅。
    "弟子堅信..."林道緩緩後退，"絕無此日。"
    白眉尊者不再多言，隻是擺了擺手，身影在夕照中拉出詭譎的長影。
    離了茶室，林道並未直奔靈泉，而是繞至昔年居所。推開斑駁木門，塵封的屋內陳設如舊：牆上木劍蒙塵，案頭典籍半展。
    掀開枕席，一枚瑩白玉簡悄然顯現。注入真元刹那，玉簡浮現血字：【見師金瞳，速離昆侖】八字如刀，旋即自焚成灰。
    林道獨立室中，忽覺寒意徹骨。輪回殿中"神我"額間那道金痕，與殘片上"神族之眼"的讖語，在此刻轟然串聯。
    "看來師尊也被侵蝕了。"
    林道怔立良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盡管內心萬般不願相信，但所有線索都指向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緊緊攥住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無力阻止。"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先養好傷勢。"
    三日後，生死靈泉。
    氤氳的霧氣中，林道盤膝而坐。冰涼的泉水漫過胸膛，每一寸肌膚都傳來針刺般的劇痛。這處昆侖秘境最神秘的修煉聖地，蘊含的生死二氣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
    "嘶——"
    看著胸前那道貫穿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林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泉水中的生機之力如同千萬隻靈巧的小手，正在細致地修複他殘破的經脈。更令他驚喜的是，沉寂多時的天命星辰也開始微微發燙，在識海中緩緩旋轉。
    "果然有效。"
    他閉上雙眼，任由泉水衝刷全身。腦海中卻不斷閃回師尊道袍上那塊刺眼的金斑，以及玉簡上觸目驚心的警告，一時間心緒難平。
    "神族之眼，師尊他......"
    "別分心。"星靈虛弱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抓緊時間療傷，我能感覺到這裏的靈氣對天命石大有裨益。"
    林道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真龍不滅經的龍形真元開始在經脈中奔騰遊走，十二萬九千六百滴真血快速複蘇，五髒神隻也漸漸蘇醒。在生死二氣的玄妙調和下，他殘破的身軀正以驚人的速度修複著。
    一天一夜過去，當晨光再次灑落靈泉時，林道猛地睜開雙眼。瞳孔中似有星辰生滅，一道精光直射三尺之外。
    "傷勢好了九成九，就連天命星辰也恢複了活力。"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欣喜的說道。
    嘩啦一聲從泉水中站起，水珠順著肌肉線條滾落。林道驚訝地發現，自己胸前那道猙獰的傷疤已經徹底消失不見，而且就連身體內的真元也開始變得更加精純。
    正當他疑惑之際，星靈他跑解釋道，"你這次破而後立，反倒讓你的實力更進一層。"
    正說著，遠處傳來腳步聲。白眉尊者緩步而來，依舊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隻是道袍換了一件更寬大的，將後心完全遮住。
    "恢複得不錯。"尊者打量了林道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隨我來吧，帶你看看昆侖的真麵目。"
    ......
    跟隨著師尊穿過重重禁製，林道來到一處從未到過的山崖。白眉尊者揮袖打出一道法訣，雲海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下方震撼的景象。
    隻見整座昆侖山體內部竟然是中空的，無數條發光的鎖鏈縱橫交錯，鎖鏈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暗紅色晶體，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這是什麽？"
    "昆侖之心。"白眉尊者語氣複雜，"當年那顆天外隕星的核心。人族強者們發現它蘊含著恐怖的神族能量，便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封魔鏈將其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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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瞳孔微縮。近距離感受下，那顆晶體散發的氣息竟與黃泉中的詭異存在有幾分相似。
    "三百年前，封印開始鬆動。"白眉尊者突然咳嗽起來，袖口沾染了一絲金色，"為師與你其他幾位師叔不得不與之融合，才能維持大陣運轉。"
    說到這裏，老人突然轉身。夕陽正好照在他臉上，眉心處一道金痕若隱若現。
    "現在你明白了吧？"白眉尊者的聲音忽然變得飄忽不定，時而清朗時而沙啞，"我們這些老家夥，早已是半人半神。"
    林道心頭巨震，下意識後退半步。這個細微的動作讓白眉尊者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又被金芒覆蓋。
    "回去吧，明日再來。"老人擺擺手說道
    回到住處後，林道輾轉難眠。師尊眉心的金痕，與輪回殿中"神我"的模樣何其相似，更可怕的是，昆侖山下鎮壓的晶體，分明散發著與黃泉同源的氣息。
    "必須離開。在弄清楚神族之眼的秘密前，此地不宜久留。"他暗自下了決定。
    子夜時分，林道悄無聲息地收拾好行裝。臨行前，他在案幾上留下一封手書，又對著師尊居所的方向鄭重叩了三個響頭。
    "弟子不孝。"
    借著月色，林道施展身法向山門掠去。就在他即將踏出禁製的刹那，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歎息。
    "就這麽走了？"
    林道渾身僵硬，緩緩轉身。白眉尊者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三丈處，月光下的身影顯得格外蕭索。最可怕的是，老人眉心那道金痕此刻完全顯現，在黑暗中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師尊，我..."
    "不必解釋。"白眉尊者擺擺手，聲音忽然變得清明，"你做得對。現在的昆侖確實不是久留之地。"
    林道愕然抬頭，發現師尊眼中的金芒正在與清明的神誌交替閃爍，顯然在與體內的神族力量抗爭。
    "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下麵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老人一字一頓，每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
    話音剛落，白眉尊者突然悶哼一聲，眉心金芒大盛。他猛地轉身，袖中飛出一道金光落在林道腳邊，正是那塊長伴他身側的青銅古鏡。
    "走，"白眉尊者一聲暴喝，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趁我還能...控製..."
    林道不再猶豫，抓起青青銅古鏡縱身躍出山門。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咆哮聲，整座昆侖山都在震顫。但他沒有回頭，隻是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山巔之上，白眉尊者渾身金芒繚繞，麵容扭曲。但當他望向林道離去的方向時，嘴角卻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好徒兒...快逃..."
    這句話說完，老人的雙眼徹底化為金色。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追擊，而是轉身走向昆侖之心所在的山洞。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仿佛在與體內的某種力量達成協議。
    月光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頰，還未落地就化作了金色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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