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被裹成了粽子。
    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榻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香。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鑽心的疼痛立刻讓他悶哼出聲。
    "你醒了。"
    輕柔的女聲從床邊傳來，林道艱難地偏過頭，看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正在低頭擺弄著湯藥。女子側臉在晨光中如同細膩的白瓷，一縷青絲垂落額前，隨著手指的動作輕輕晃動。
    "李...青衣？"
    林道聲音嘶啞得不像話，仿佛聲帶被火燎過。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楚家老祖的封印、經脈盡斷的痛楚、雨中那把青竹傘......
    搗藥的手頓了頓，李青衣抬起頭，露出一張清麗如昔的麵容。隻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
    "為什麽救我？"林道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悲涼與不解。
    李青衣舀了一勺藥湯，輕輕吹涼："做不成戀人，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她嘴角勉強揚起一個笑容，但眼底的黯然卻騙不了人。
    林道看著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身體，絕望之色更濃："可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根本不值得你冒這麽大的風險。"
    "我不在乎。"李青衣回答得幹脆利落，"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將藥湯遞到林道唇邊："先喝藥，我師尊馬上就到，她老人家見多識廣，說不定有辦法。"
    "師尊？"林道一怔。
    "嗯，考入京都武大後的第二個月，我便拜入了青鸞尊者門下。"李青衣眼中閃過一絲驕傲。
    林道心頭一震。青鸞尊者，龍國十大尊者之一，以一手"青鸞冰心訣"名震天下。沒想到當年那個清冷如霜女孩，如今竟成了尊者的親傳弟子。
    約莫一個時辰後，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位身著月白紗裙的美婦人緩步而入。她看上去四十出頭，麵容姣好，氣質高貴，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處一枚青鸞形狀的印記，正散發著淡淡的寒光。
    雖然修為盡失，但林道仍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這是一位不遜於楚家老祖的絕世強者。
    "師尊。"李青衣連忙起身行禮。
    青鸞尊者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林道身上，淡漠如水："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子？"
    "前輩好。"林道勉強擠出一句問候。
    青鸞尊者沒有回應，而是突然問道："你和我徒兒，是什麽關係？"
    林道一愣。
    "師尊。"李青衣俏臉微紅。
    "回答我。"青鸞尊者語氣不容置疑。
    林道深吸一口氣："青衣應該是我的初戀。"
    "哼，什麽叫"應該"？"青鸞尊者冷笑，"負心漢就是負心漢，連承認都不敢？"
    李青衣急忙解釋："師尊，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高中就分開了，那時候他還沒遇見楚..."
    話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住口。
    青鸞尊者眼中寒光一閃："原來是為了楚家那個丫頭？"
    "師尊！"
    李青衣素來清冷的嗓音裏罕見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她緊緊攥住青鸞尊者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那雙總是傲然如霜的眼眸此刻盈滿哀求。
    青鸞尊者垂眸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終是長歎一聲。
    "你的四肢外傷，我可醫治。但丹田破碎、經脈盡斷，還有那道火雲噬心印，需靠你自己想辦法。＂
    林道眼中的光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雖不能恢複修為，但至少不必像個廢人般癱臥在床，連劍都握不住了。
    "不過——"
    青鸞尊者忽然負手轉身，衣袂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下，連窗外的竹葉都停止了沙響。
    "療傷前，我有三問。"
    她指尖輕抬，聲音陡然轉寒，第一根玉指豎起：
    "第一問——"
    "你是否因楚家那丫頭，負了我徒兒青衣？"
    李青衣猛地抬頭，蒼白的唇微微發抖。而林道躺在榻上，瞳孔驟然收縮——
    "不是。"林道搖頭，"我和青衣分開時，還不認識靈沁。"
    李青衣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第二，"青鸞尊者繼續問道，"若我能將你的傷全部治好，但要你離開楚家丫頭，與青衣複合，你可願意？"
    房間內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道看向李青衣，後者咬著嘴唇，眼神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什麽。
    "抱歉，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林道輕聲道，"她未負我，我豈能負她。"
    "啪。"
    李青衣手中的藥碗摔得粉碎，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不識抬舉。"青鸞尊者怒極反笑，"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道沉默以對。
    良久，青鸞尊者才冷冷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真是京都林家之人？林玄真是你先祖？"
    "是。"林道坦然承認。事到如今，他已沒什麽好隱瞞的。
    "很好。"青鸞尊者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青衣，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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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李青衣離開後，青鸞尊者袖袍一揮，一道青色光幕將房間籠罩。
    "忍著點。"
    她五指虛張，無數青色光點從掌心湧出，如螢火蟲般將林道包裹。林道隻覺渾身酥麻，斷骨處傳來陣陣癢意，竟是在快速愈合。
    一個時辰後，繃帶盡數崩裂。林道活動著手腳，驚喜地發現四肢已恢複如初，隻可惜一身偉力全部消失不見，他現在隻能算個普通人。
    隻是當他低頭看向胸口時，卻駭然發現一枚青鸞形狀的印記正散發著幽幽寒光。
    "前輩，這是...？"
    "青鸞封印。"青鸞尊者冷笑，"與那火雲印有異曲同工之妙。火雲蝕心印讓你午時烈火焚身，這青鸞印則讓你子夜冰霜入骨。"
    林道如墜冰窟："為什麽？"
    "因為..."青鸞尊者眼中突然迸發出滔天恨意，"我也是你林家的仇人。"
    原來八十年前，林玄不僅欺騙了楚家老祖的感情，盜取"七星劍式"，還曾與青鸞尊者有過一段情緣。
    "我比楚紅綾幸運些。"青鸞尊者冷笑，"至少沒被他騙走功法。不過..."
    她突然扯開衣袖，雪白的胳膊露出處一道猙獰的劍疤："這一劍，可是你那位好先祖親手刺的。"
    林道隻覺頭皮發麻，渾身汗毛倒豎。他這位先祖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發指——說是"渣男"都算抬舉，這等行徑怕是連"人渣"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既然如此..."林道喉頭滾動，聲音幹澀，"前輩為何還要出手相救？"
    他抬眼望向青鸞尊者，眼中滿是困惑與不解。
    "因為你比你那先祖強點。"青鸞尊者冷哼，"若你剛才為活命答應拋棄楚家丫頭，我當場就會斃了你。"
    林道聽完，額角瞬間沁出冷汗，後背衣衫已然濕透。
    "記住，"青鸞尊者指尖輕點，一道寒芒閃過，"此事我不想讓青衣知曉..."話未說完，威脅之意已不言而喻。
    林道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由不得他不低頭。更何況在得知先祖林玄那些光輝事跡後，他連報仇的心思都淡了三分。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修為。
    青鸞尊者行至門前，忽又回眸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道："奉勸你早些離開京都，你家那位先祖當年可是風流成性，上至名門閨秀，下至有夫之婦，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她輕撫衣袖，繼續道："雖說時過境遷，有些人已化作黃土，但以你現在的狀態，若遇上那幾個老不死的，怕是連骨頭都剩不下。"
    林道聞言，嘴角不由抽搐。此刻他才恍然大悟——林家遭此滅門之禍，當真是半點不冤。
    青鸞尊者離去後，李青衣輕輕推門而入。見林道已能起身活動，她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嘴角不自覺揚起溫柔的弧度。
    林道卻暗自苦笑，想到今後要同時承受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胸口便陣陣發緊。但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青衣，"他強撐著站起身，"能幫我訂一張去川蜀的機票嗎？越快越好。"
    "現在就走？"李青衣瞳孔微縮，擔憂地打量著他尚未痊愈的身體，"可是你的傷勢..."
    "無妨。"林道搖搖頭，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魔都武大強者眾多，或許能找到化解之法。"
    李青衣凝視他片刻，終是輕歎一聲："好。"她沒再多言，轉身便為他訂好了當日下午的航班。
    當飛機衝上雲霄時，林道望著窗外越來越小的京都，心中五味雜陳。他看不見的是，機場塔台頂端，一道青色身影正默默注視著他離去的方向，淚流滿麵。
    而在楚家最高的閣樓上，另一個女孩也正望著同一片天空，手中緊握著那枚白色陰陽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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