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千麵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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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自目視極遙遠的地平線方向,吹拂來狂風,
    烏黑厚重的雲層不斷翻湧,露出一個缺口。
    月白色的輕柔光束從烏雲中穿透而出,掃過殘缺的世界,
    點亮了下方的伯恩領。
    自午夜始,
    在這場叛亂之夜中被不同的人做出的不同抉擇,終於迎來了命定的交接之刻!
    懦弱與勇敢,忠誠與叛逆,虛偽與真實,逃避與進擊......
    這一切倒映在蘇亞逐漸變得猩紅的瞳孔中。
    他駕著馬,仰著頭,馳騁在騎士團的最前方,
    背後吹來的風與慣性前衝帶來的風撞擊在一起,掀起額前的發絲,隨著戰馬的起伏而不斷顫動。
    目光死死落在前方,
    看著烏黑的大地落滿月光,
    看著平原的草地化為赤土,
    看著單調的景色變成躍動的線條快速滑向身後。
    從丘陵地穿越萬人大軍狼狽逃走的自己,而今,卻因無常的命運而再次踏上這方戰場。
    不斷接近,不斷接近——
    直到,
    在午夜二時,高天的月光照耀下,
    於這片熟悉的丘陵地上,
    虛假的騎士王,看到了向他宣誓效忠的那位圓桌騎士。
    那是正被疾馳高躍而起的赫克托,以一杆四米長騎槍頂著眉心,即將得授賜死的盧坎!
    看到這一幕,
    蘇亞的瞳孔驟然猛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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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稍稍前推十分鍾。)
    “你沒有回答。”
    “你不敢回答。”
    “你更沒有辦法回答,盡管答案早已在你的心中。”
    “盜賊——”
    赫克托冷冷看向偽裝成夥伴騎兵的盧坎,漠然揭穿道:
    “菲洛塔斯一直都知道,我、父親,乃至妹妹與他的誌向完全不同,我們是為王效忠的騎士,也隻願意為那位偉大的王獻上一切——包括生命。”
    “菲洛塔斯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邀請他明知不可能與他同流合汙的我參與這場謀逆。”
    “所以——”
    赫克托冷聲喝道:
    “你絕對不是菲洛塔斯的騎士,你,究竟是誰?!”
    月光籠罩的平原上,
    軍陣前,三千夥伴騎兵的注視下,
    被拆穿的盧坎臉上露出一抹真是沒有辦法的無奈,又像是忍耐了許久,迷茫徘徊了許久,終於能夠解脫的釋然表情,
    “嗬嗬嗬嗬~”
    “真是的......每一次都沒有留給我準備的餘裕,總是就這樣輕易地被拆穿,這樣的我也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詐騙犯嗎?”
    “那麽——”盧坎平靜地抬起手,扣住耳後的麵皮,眯起眼睛,對著赫克托露出一抹彬彬有禮的微笑,
    “您不妨猜一猜,我是誰?”
    赫克托淡淡道:
    “不管你是誰,將夥伴騎兵團欺騙出營,都是死罪!”
    “是嗎?”
    “那就請您在我的死罪之上,再罪加一等吧!”
    盧坎微笑著,麵上看不出任何的畏懼,他輕輕揭開臉上的人皮麵具,幽幽看向赫克托。
    而在看到盧坎麵具下那張臉之後,赫克托瞳孔驟然一縮。
    這張臉,他不久前才見過,
    正是不列顛的那位巔峰英雄,埃克托爵士!
    “是你!?”
    “偽裝成埃克托爵士,欺騙了塞琉古將軍與我們的那個騙子!”
    盧坎平靜地看著赫克托,嗓音逐漸變得威嚴起來,就像是一位真正曆經了58年風霜,久經戰陣的老將般:
    “誰告訴你,這是偽裝的了?”
    他緩緩抬起手,一道火焰般的紋路出現在變得蒼朽遒勁的手背之上,而半空中,一柄纏繞著流火的長槍徐徐落下,落入盧坎的手中。
    “我是菲洛塔斯麾下,名為帕裏斯的夥伴騎兵,也是向尤瑟王效忠的不列顛英雄騎士埃克托,更是——”
    說到這裏,盧坎緩緩扭過頭,看向一側的沃文·霍金斯騎士,冷聲開口道:
    “哈利卡納蘇斯的國王,摩索拉斯!”
    聽到這個名字,
    沃文·霍金斯渾身一顫,一臉錯愕與難以置信地看向盧坎,
    而舉著騎槍的赫克托則是麵色驟然劇變,立刻想到了一條相當詭異又恐怖的傳奇途徑——
    千麵之龍!
    那是能將所見過所有死者的記憶、身份、紋章乃至存在的一切證明都吞噬並取代,被無數張麵孔覆蓋,行走在人間的不可名狀事物。
    當找尋到最真實自我後,便能一步踏入傳奇領域之中的恐怖存在。
    也就是說,
    現在的盧坎具備的埃克托的紋章和寶具都是真實的,他甚至還擁有一部分埃克托的戰鬥記憶,
    這樣的‘埃克托’雖然隻是一個大師級的暗殺者,但實力已經不下於巔峰大師,
    並且,隨著此人不斷揭開其他麵孔,所能繼承到的能力、禮裝、寶具會越來越多,直到將一身實力推動到所有身份疊加後的未知級別,甚至因為繼承得到能力的特殊性,一些特性受到克製的傳奇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但,千麵之龍揭開麵具的機會隻有一次。
    如果揭開所有麵具後都找不到自己,那麽它就會立刻陷入瘋狂,在魔力潮汐下暴走成為滅國災厄級別的星之獸。
    此刻,
    看到這一幕的赫克托頓感頭皮發麻,感覺像是捅到了一個馬蜂窩!
    他必須在盧坎揭開第二張麵孔,開始不可逆的晉升儀式之前幹掉盧坎!
    否則,
    無論是盧坎找到真實的自己,晉升成為傳奇,
    又或是沒有成功找到自己,淪為沒有意識的災厄星之獸。
    在這裏見過他的所有人都會死,化為他無數麵孔中的一張!
    一念至此,
    赫克托沒有任何猶豫,當即舉起手中的騎槍,朝身旁的騎兵們沉聲怒喝道:
    “所有人——”
    “拉開距離,準備衝鋒!”
    “對手是即將化身為滅國災厄的星之獸,而我們,是吾王王架之前的最後一道壁壘!”
    話音落下的瞬間,赫克托徑直一踩馬鐙,提槍空擲,在半空中反握住槍柄,朝著麵前盧坎的麵門死死捅刺下去!
    然而——
    “當!”
    盧坎當即握住揮動寶具長槍,以一個精妙的反格,抽開赫克托刺下的槍,並立刻借力單手撐著地麵一個後翻,身形詭異又縹緲地平移後退。
    他手背上的火焰紋章高亮而起,化為一條條紋路貫穿手臂,令他握槍的整條右臂燃起明黃的焰火,
    盧坎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猙獰笑容,將手中的火焰長槍插向地麵,沉聲頌念道:
    “翻開馬比諾吉昂的篇章,”
    “不息琉璃,點燃篝火!”
    “驅散寒夜所苦,為吾與吾之騎士兄弟照亮前路!”
    “寶具——”
    他冷冷盯著赫克托,與立刻按照赫克托命令行動起來的夥伴騎兵們,以威嚴蒼朽的聲音宣喝道:
    “點燃篝火之域!”
    倏!
    明黃的光芒自火焰長槍上瞬息間擴張開來!
    在盧坎身周二十米範圍形成一道光域,
    站在光域之中,盧坎最後看了一眼北邊的方向,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已經將赫克托的夥伴騎兵騙了出來,理論上,也算是幫蘇亞把他的計劃給完成了。
    而在所有計劃崩盤的現在,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在這裏將赫克托的騎兵團死死拖住。
    那麽,隻要另一邊的蘇亞沒有和那支哈利卡納蘇斯騎兵團直接撞上,就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按照他們當初所計劃的那樣,繞過這個地方,率領近衛騎兵團攻破康沃爾海岸側馬其頓方陣側翼,帶領所有人逃向黃金鐵幕。
    不知道為什麽,也無法理解這種感受從何而來,
    更加不明白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但是,
    從看到蘇亞,看到了他身上具備的那種可能後,
    盧坎便憑著直覺認定——
    那個小鬼,
    他一定能夠拯救這個注定毀滅的王國,拯救這個注定墜落的世界!
    “那麽,”
    “名為王的煮飯騎士盧坎的故事,也要告一段落了,真可惜,直到最後我居然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盧坎忍不住哼笑一聲,
    “真是可笑......”
    他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當即毫不猶豫地抬起手,麵無表情地扣住臉上那張名為‘埃克托’的人皮,
    撕拉——
    撕拉——
    皮肉剝離,血花飆濺!
    隱隱可以從撕開的豁口後,看到無數張層疊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