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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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的胴|體白皙得如同月光,輕盈而柔軟的覆蓋在男子的身上。說不上高雅的甜膩的氣味之中,居高臨下地她像是在賣弄著自己姣好的身體曲線那樣擺動著不|盈|一|握的腰肢。

    這個瞬間,山本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呼吸。倒映在他眼中的是數小時後就要成為自己好友妻子的女子以及她身下、一如饑餓的野獸那樣貪婪的進食著的……被好友視為大哥的男人。

    “——————”

    山本的大腦無法理解自己的眼球所接受到的視覺信號。

    誠如獄寺的思維無法理解自己的眼前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光景。

    信賴、尊重、敬佩。

    憐惜、愛慕、羈絆。

    十年間不斷累積堆疊起的所有在這個瞬間坍塌崩壞。親手破壞了這一切的人卻事不關己那樣對自己製造的破滅不屑一顧。

    (因為這也是她的願望。)

    從外麵為鈴奈關上房間的門,獨自一人站在走廊之上的斯佩多很快轉身離去。他清楚接下來會在鈴奈房間裏上演的是怎樣的畫麵,亦清楚鈴奈會做出怎樣的抉擇。且,斯佩多理解鈴奈為什麽要做出這種踐踏同伴、踐踏他人對自己投來的好意的行為。

    (其實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絕大多數的人類並不是多麽高尚廉潔的生物。而這些並不高尚廉潔的人類是很難理解隻出於“愛”這一種感情而為他某人某物舍身忘死、不惜一切的行為的。因不帶肉|欲的“純愛”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無論事情如何發展,當事人的動機如何,最終這些人都會試圖把一切的動機歸結到肉體的誘|惑之上。當事實證明當事人確實沒有受到哪怕隻是一絲的肉體上的誘|惑,人們又開始尋找“純愛”之外的理由去解釋當事人的動機。

    說白了,除了不諳人事的孩子以及太過於單純的人,其他的人類根本就不相信所謂的“純愛”。

    當然,人確實是很難拒絕肉體的誘|惑的。因為人類是動物,是活著的生物。而生物的本|能就是繁衍生息,增加自己的族群,擴大自身的種族優勢。人類很難以意誌去違背構成了自身的DNA的意誌的。

    所以絕大多數的人類能理解一個男人為了得到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而屠戮生靈、毀滅國家,卻鮮少有人能理解一個人類不求回報甚至不求回應的去愛著另一個與他或她相同或不同的存在。

    (所以,她為他們創造了口實。)

    當一切結束之後,聲討鈴奈的聲音絕不會在少數。被鈴奈牽連的那群男人們自然也難逃其咎。

    不說鈴奈和這群男人沒有肉體上的關係,這群男人會怎樣被人指責。隻說鈴奈和這群男人有了肉體上的關係之後,絕大多數的人都會最大最壞的錯誤歸結到鈴奈的頭上,至於這群男人,絕大多數的人頂多也就是嘲笑他們“糊塗”、“色令智昏”。

    (況且——)

    即使是鈴奈向同伴封閉了自身心扉的現在,斯佩多也還是能感覺得到她對同伴們的重視。或許這麽說很諷刺,但:他,D·斯佩多是這個世界上最相信鈴奈不會背叛自己同伴的存在。

    盡管,鈴奈現在所做的事情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背叛。

    (……不,連被當作“背叛者”也是她所希望的吧。)

    要把壞人做到底的北條鈴奈在斯佩多的眼裏從未改變。她還是十年前那個青澀的少女。雖然已經不再天真,雖然已經不再純潔,雖然已經不再簡單。可她還是那樣的純粹。純粹到足以說是異常。

    正是因為和斯佩多一樣看到了鈴奈身上這種純粹到極致的部分,裏包恩才會無法阻止鈴奈。

    即使作為鈴奈的家庭教師,用自己的雙眼凝視了鈴奈十年的裏包恩明知自己最小的弟子這是誤入了歧途。

    “我並不討厭你這種想以身殉道的作法。”

    裏包恩的話讓身著白色婚紗、坐在梳妝台麵前的鈴奈有一秒的微怔。隻不過,下一秒鈴奈就又笑了起來。

    “‘以身殉道’……我沒有在做這麽高尚的事情哦,裏包恩。”

    笑著在鏡中確認著自己身上的吻痕不會被人發現的鈴奈不一會兒便滿意地點頭,隨即放下了手中的遮瑕膏。

    “不過……是啊,十年前,我是想過‘以身殉道’。在那之後也確實去那麽去做了。”

    衝著鏡中凝視著自己的裏包恩甜笑了一個,戴好白色的手套,拿起放在梳妝台上的捧花,鈴奈轉身對裏包恩笑道:“裏包恩你不是也明白的嗎?今時不同往日。就算在你麵前的這個我還是十年前那個會‘以身殉道’的我,就算現在的我再次‘以身殉道’……擺在我們麵前的問題無論哪一個都不會解決。”

    動作優美的撚起裙擺,緩緩地走到了裏包恩身邊的鈴奈抬手挽住了裏包恩的手臂。

    “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我的‘殉道’產生一星半點的改變。”

    和裏包恩一起踏上鑲嵌著金邊的紅毯,鈴奈仰頭,以無神的碧眸向著裏包恩看去。在裏包恩的眸子中覓見了自己倒影的她微微啟唇。

    “我是不會做這種無用功的。”

    紅唇輕輕地印上了裏包恩的嘴唇,在留下一點馨香的氣息後旋即遠離。放下自己的頭紗,鈴奈神色如常的看著通往禮堂的門扉在離自己和裏包恩不遠的地方打開。

    挽著裏包恩的手和裏包恩一起步入禮堂之中,鈴奈看著無數的花瓣如同驟雨一般從空中落下。有反光的彩紙飄落在裏包恩黑色的帽簷之上,還有彩色的絲帶與花瓣一起黏掛在裏包恩身上那筆挺的黑西服上。

    (真是,)

    (太過惡劣了。)

    望著身旁那個讓自己代替她的父親帶著她走上紅地毯的女子,像是要把鈴奈笑得十分開心的側顏刻入瞳孔之中的裏包恩這麽想著。

    (這個女人。)

    ——別人或許聽不出她北條鈴奈的弦外之音,但他裏包恩怎麽可能不明白弟子的言下之意?

    『我是不會做這種無用功的。』

    對北條鈴奈而言,這句話隻能在“以身殉道不能解決問題”、“以身殉道無法改變世界”的前提下成立。

    那既是說,如果北條鈴奈認為“以身殉道是能解決問題的”、“以身殉道是可以改變世界的”,她便會——

    (以身殉道。)

    眾人的視線之中,裏包恩把鈴奈戴著白手套的手交到了綱吉的手中。

    (真是,)

    (討人厭的女人。)

    盛大的掌聲在此刻爆發。不著痕跡地確定過四周的環境以及在場的所有人員的裏包恩就這樣回到了事先被人準備好的前排位置上。

    風就坐在裏包恩的旁邊。一身白色西服的他正帶著和藹而溫厚的笑容凝視著在神父麵前站定的鈴奈與綱吉。

    “風,你……”

    “你對此沒有感覺嗎?”到了嘴邊變成了:“你也一樣嗎?”——裏包恩已經直覺地察覺到了什麽。

    “啊~”

    回答裏包恩的是風那聽起來足以稱之為愉快的聲音。

    “我已經決定要陪她到最後了。”

    風微笑。在神父的示意之下和其他人一起停下了鼓掌。坦然地注視著鈴奈的背影,風的笑容之中沒有哪怕一絲的陰霾。

    (是嗎?)

    耳朵裏充斥著神父的聲音,裏包恩不再理會身旁的風。

    (這個男人也陷落了。)

    裏包恩的眼角掃過了傑索家族的白蘭,CEDEF的巴吉爾,巴利安的斯誇羅,西蒙家族的炎真,加百羅涅的迪諾,嵐之守護者的獄寺,雨之守護者的山本以及和自己同樣是前彩虹之子的風……

    他知道這些男人的心早已任由那個說著“我願意”的女子擺布。他們的肉體也和自己的肉體一樣因她而墮|落。就連自己不想承認其存在的靈魂都成了她的所有物。

    耳聞了綱吉與鈴奈的宣誓,亦目睹了綱吉為鈴奈戴上鑽戒的畫麵,裏包恩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了所謂“悲哀”這種自己曾以為永遠和自己無緣的情緒。而感覺到所謂“悲哀”的同時,裏包恩也領會到了何謂“釋然”。

    (她並不高尚純潔。)

    所以她不是聖女。

    (她並不|良善公正。)

    所以她不是天使。

    (她並不神聖不可侵犯。)

    所以她不是女神。

    (她隻是——)

    像女郎蜘蛛一樣編織著既強大又脆弱的網,用細細的絲線將人網羅在她的掌控之下。

    (魔女。)

    既然已經明白她是魔女,那向魔女追尋魔女所沒有的東西又有什麽用呢?

    (況且——)

    製造了這個魔女的人不就是包括自己在內的,這些看似“受害者”的人嗎?

    (所以我,)

    不是同情、憐憫或是理解那種爛俗的感情。更不是贖罪這種隻有聽起來高貴的理由。裏包恩想自己做出這種選擇隻是因為一件事。

    (必須要承認。)

    (我無法對她放手,而——)

    新郎掀起新娘頭紗的那一刻,在新郎即將吻上新娘紅唇的那一秒。裏包恩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愛槍。

    (這就是無法對魔女放手的結果。)

    砰砰砰!!

    槍響,硝煙的味道迅速彌漫開來。從捷克製的Cz75 1ST中射|出的子彈精準的命中了以槍瞄準新郎、新娘頭部的反叛者們的腦門。

    “呀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

    爆炸在慘叫聲中發生。踏著血光與火光。白色的魔女抬起戴著鑽戒的手,冷然地對著眾人宣布:“反叛者格殺勿論。”

    (所以,)

    一絲笑意爬上了裏包恩的唇角。

    (我願意和魔女糾纏不清……)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