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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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無聲的嗡鳴之中,人群中的山岸真由美頓住了腳步。在她的身後,笹川了平正在率領著彭格列的部分成員與西蒙家族的青葉紅葉等人一起抵抗著知道西蒙家族藏有彭格列成員的暴民發起的暴動。

    “鈴、奈……”

    像是潮水中屹然不動的堅石,像是凝固在無垠草原上的雕塑,真由美整個人都僵在原地。接著顫抖自指尖延生,宛若崩裂的細縫那樣遊走在真由美的全身上下。

    (鈴奈——)

    再也感覺不到了,那種冥冥中從未失去過的聯係。

    (鈴奈!)

    痛楚撕扯著情感,徹骨的寒意啃咬著靈魂,每一滴骨血都在凍結。

    (鈴奈!!!)

    “嗚——……!!”

    淚腺擅自崩潰,哭不出聲、說不出話來的真由美腦海中一片空。雙膝一軟,她直接跪倒在地上,瘋狂地流出了眼淚。

    ——最要好的朋友和最愛的人並不是同等的。正是因為是北條鈴奈最要好的“朋友”,山岸真由美才會把去見鈴奈的機會留給那些鈴奈肯定也想在第一時間見到的人。

    『反正你們把鈴奈帶回來以後我有的是時間和鈴奈膩在一起。』

    雖然說了這種聽上去似乎非常有自信的話。

    『再說全部人都去也不現實吧?不隻是意大利和日本,其他分部還有同盟家族那邊也需要人手來抵禦有可能會發生的暴動啊。』

    雖然說了這種充滿了理智與擔當的話。

    (可、我——……)

    最關鍵的真心話,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對那個最關鍵的人說。

    “啊、啊——嗚……!!鈴奈——……!”

    因為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鈴奈,我從一開始就猜到了喔。你的想法。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不承認你做的是這樣的決定。

    所以,我才無法到你的身邊去,無法麵對決定犧牲自己的你。

    是的,我全部都明白。

    是的,我全部都猜到了。

    可是、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我明明都猜到了你所做的決定,明白你為什麽會做這種決定,明白這種決定的必要性與必須性,明白了這種決定所帶來的得失……我還是會在失去你的這一刻,感到自己的靈魂都被撕扯成了兩半呢?

    呐,鈴奈、鈴奈,告訴我啊,告訴我吧,為什麽——?

    滾燙的淚水反射著陽光往下滴落。透明的無色光在穿過淚水的刹那散射出七彩的光芒。

    ………………

    火焰爆發,光芒四射。七種色彩的死氣之炎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近乎白色的夢幻之翼。

    “白蘭!你想做什麽?!”

    沒有給眾人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時間,一度毀滅了無數個平行世界的男人再一次讓翅膀破體而出,撕裂背部肌肉的同時以一種隻能用“驚人”來形容的速度將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死氣之炎都壓縮至巨翼之中。

    “安心吧。我不會毀滅世界的。”

    死氣之炎掀起的氣流漩渦之中,被死氣之炎的光照得臉色陰晴不定的白蘭笑了一笑。

    “因為這個世界是鈴奈醬用自己的性命為你們創造的新世界。是鈴奈醬送給你們的臨別禮物。”

    超高度濃縮的死氣之炎掀起的氣流如同颶風。構成了堡壘牆壁的彩色玻璃在這強力到能壓碎一般人肺部的風壓中發出了細碎地破裂聲。一條又一條的裂紋出現在彩色玻璃之上。裂紋交叉,像有生命的植物根須一樣四處蔓延,很快就落下了許多閃亮的碎片。然而這些碎片隻是剛剛墜落,防禦出現漏洞的玻璃就再也承受不了風壓帶來的壓力,直接與碎片一起被刮走。

    “唔……!”

    和意識無關,被颶風迫退了幾步的眾人在強光與狂風中連眼睛都快無法睜開。然而,迎著越來越強,已經強到可以揉碎水泥的颶風與刺眼的強光,迪諾還是比任何人都快地往前邁出了一步。

    向著鈴奈,向著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的鈴奈邁出了一步。

    “白蘭——!!!”

    獄寺憤怒地咆哮幾乎要被狂風帶走:“你這混蛋難道是想帶走她……!!”

    “不。”

    風眼的中心,強光的籠罩之下,白蘭蹲下身來,按照鈴奈事先的請求將她的雙手交疊在她的胸口,讓她作出了祈禱般的姿勢。

    “鈴奈醬已經不在這裏了。即使帶走她的軀殼也沒有意義。”

    上千萬FV炎壓的死氣之炎被壓縮到了極致便變得穩定下來。颶風驟止,白蘭背上的翅膀閃動著人類的肉眼幾不可見的七色光芒。似白非白的巨翼如同凝聚了純淨的陽光與雪銀的月光,毀滅過世界的惡魔此時聖潔的猶如天使。

    “我答應過鈴奈醬,要陪著她走到她選擇的‘未來’,要陪著她直到最後。”

    淡淡的笑容中有一分不甘,兩分疼痛,三分釋然,和往常沒什麽兩樣的擺出討人厭的餘裕笑容,白蘭道:“但是我並沒有對鈴奈醬承諾過,我會對她所有的選擇都照單全收。”

    “你——”

    雲雀冷著臉,舉著浮萍拐的他仿佛下一秒就會衝過去與白蘭廝殺。

    “那個人……鈴奈大人是個不會聽勸的人。”

    就和艾琳娜還有憐南一樣。

    她,她們,都是那麽的固執,那麽的任性。

    濃黑的夜之炎再度升起,斯佩多降落到了鈴奈的身邊。

    “我們奉陪了她的任性。所以接下來也該我們任性了。”

    輕聲說著,斯佩多像是沒打算讓別人聽清他在說些什麽,隻是在自言自語。

    純白到極致的死氣之炎與濃黑到已經看不出死氣之炎的兩種火焰嚴重地刺激著眾人的視覺神經。白蘭和斯佩多一人單膝跪在鈴奈頭前,一人單膝跪在鈴奈的腳後。

    “未來會怎麽樣與我無關。”

    “世界會怎麽樣與我無關。”

    “這顆星球會怎麽樣與我無關。”

    “所謂的秩序平衡與我無關。”

    “你們怎麽想、怎麽看,與我無關。”

    斯佩多說著閉上了雙眼。而他沒有說完的話被白蘭接了下去:“隻是這樣的未來、這樣的世界,存在這麽一個就足夠了。”

    有著淺紫色眼眸的青年笑著翕動嘴唇。

    “我可不能容忍鈴奈醬隻能達成這種‘幸福’的結局啊。”

    “——”

    聽懂白蘭話語中潛含的深意的這個瞬間,裏包恩那雙握著槍支時從來不會顫抖的雙手細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深深地歎息一聲,不知什麽時候解除了全部武裝的威爾第也站到了白蘭和斯佩多的身邊。

    “沒有人強行推她一把的話,無論在哪個平行世界裏她都還是會這麽笨……”

    綠色的死氣之炎被再度點燃,印照在威爾第那張不修邊幅滿是胡茬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低成本的B級恐怖片裏僵屍博士一樣。

    遲緩的腳步聲停在鈴奈的遺體旁,金發的青年王子一樣跪在了愛人的手邊。

    “對不起,我來遲了。”

    拉起已經逝去的愛人的手親吻,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愛人的手上,迪諾點燃了死氣之炎。

    “跳馬迪諾?!”

    獄寺想對迪諾咆哮:“你是瘋了嗎?!怎麽能在這種時候站到敵人的那邊去!”,山本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動搖一樣回過頭,朝著獄寺苦笑了一下:“抱歉,獄寺。”

    接著問道:“獄寺你不來這邊嗎?”

    “你這個棒球笨蛋……!!”

    果然,哪怕十年過去,二十年而過去,三十年過去……一百年過去,自己都沒法與這個坦率過頭,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內心,以至於自己恨不得揍他幾頓的棒球笨蛋好好相處。

    “……你們清楚自己是在做什麽嗎?”

    裏包恩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雲雀。而那君臨並盛的孤高之人非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吝嗇到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

    在雲雀的身後,還有往前邁步的斯誇羅與一手抓住青蛙頭套以遮住自己麵部表情的弗蘭。

    “時空或許會再一次錯亂……因為你們、不,因為我們濫用力量的關係。”

    風垂眸而笑,伸出了點燃了死氣之炎的手。

    不合時宜的笑聲在此時傳來:“Kufufufu……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

    “骸、大人……?”

    淚流不止的庫洛姆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一點聲音,差點因為過度的打擊而昏死在鈴奈身邊的她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看向了骸。

    “我可愛的庫洛姆啊,你難道還沒有想到嗎?”

    “為什麽十年前……在澤田綱吉擊敗了白蘭·傑索以後,時空忽然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那個時候,因為本來該被封印的瑪雷指環沒有被封印,本該被打敗的白蘭·傑索沒有被打敗,本該死亡的幻騎士還有其他的雜魚們也都還活著。澤田綱吉不得不到十年後的未來去尋找援軍,然後——”

    骸說著,轉向了另外一人,順著他的視線,庫洛姆看到了裏包恩。

    “這個阿爾克巴雷諾才會找到了她。”

    『喂,你,要不要做黑手黨的BOSS呢?』

    “一切,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北條鈴奈,十六歲,普通至極的少女,遇到了黑手黨殺手,遇到了鬼畜斯巴達的抖S家庭教師。

    雷之守護者,晴之守護者,嵐之守護者,雨之守護者,霧之守護者,雲之守護者,加百羅涅的跳馬,十年後的巴利安,十年後的彭格列守護者們……

    以及,澤田綱吉。

    “啊、啊……”

    像是黑暗中出現了一條光之線,所有的線索都在腦海中被串聯了起來。綱吉用力按住自己的頭,發出了痛極的慘聲。

    “對,澤田綱吉,就像你察覺到的那樣。”

    “沒有那次時空混亂的話,”

    “你沒有去尋找援軍的話,”

    “阿爾克巴雷諾沒有選擇她的話——”

    即使骸的話沒有說完,綱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十年前的時空混亂,難道是……?”

    慘白著臉,抬起頭來的綱吉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別人肯定自己的猜測還是否定自己的想法。

    “是某個未來的我們,或者我們中的誰,又或者就是這個未來的我們,為了改變某個特定未來試圖影響過去、篡改曆史,導致了空間的塌陷、時間損壞吧。”

    白蘭輕鬆地肯定了綱吉的話。

    “那也就是說——”

    綱吉已經不想再思考,他有種預感,隻要自己再思考下去,自己就會忍不住詛咒所謂的“命運”。

    “我、我們,已經不止一次地想要改變某個特定的未來。”

    白蘭不介意說出綱吉自己已經想到的事實

    聞言,綱吉猛然睜大了雙眼,難以克製地大聲道:“等等……!如果十年前的時空混亂是為了改變過去以此改變未來……!!”

    “那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未來不就已經是被‘修正過’的產物……?!”

    白蘭笑了一下,這笑容中有著不像他的苦澀。

    “綱吉君,難道你認為‘修正’隻有一次?”

    “……”

    像是脖子被掐住,綱吉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

    “實話實說,我也不清楚現在的這個未來是多少次重來後的結果。不過綱吉君,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每影響十年前的世界一次,十年前的時空混亂就會成倍的增長。”

    “而世界,未來、並不隻有我們這一個。”

    “時空混亂到了不堪負荷的時候,所有的、不論是世界、未來,還是過去,或是這顆星球,都會消失。一切都會重啟。至於重啟之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這些我們都無法知曉。”

    白蘭歪過頭,笑得像個孩子。

    “不過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依舊不打算向‘命運’,向這樣的未來低頭。”

    “反正我已經毀滅過世界無數次,再多一次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她能得到,我認同的幸福。”

    斯佩多默默無語,閉著眼睛的他和迪諾、風一起加大了死氣之炎的輸出力度。

    死氣之炎是最純淨最純粹的能量聚合體,隻有這種聚合體才能夠跨越時空而不滅,繼而扭轉過去與未來。

    改寫過去基本等於毀滅已經成型的未來。山搖地動之中,似乎連大地與天空都悲鳴著拒絕毀滅。

    望著在自己麵前如同光之洪流般衝著天空升起的死氣之炎,這一刻,綱吉忽然停止了戰栗,停下了恐慌。

    反複被書寫的曆史,反複被修正的過去,反複被覆寫的人生……北條鈴奈究竟被卷入彭格列的事務裏多少次?又為了彭格列而獻出了自己多少次的人生呢?

    (……鈴奈前輩,)

    (你這個人,真是——)

    二十五歲的澤田綱吉以為那個愛哭鼻子的廢柴綱已經不在了。

    (擅自做出決定,)

    (擅自執行這些決定,)

    (擅自離開我們,)

    (擅自將世界丟給我們,)

    (擅自,)

    『綱君。』

    (走進到我心中的這種地方——)

    二十五歲的澤田綱吉哭得像個孩子。

    向著光之洪流伸出手,澤田綱吉也做出了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