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別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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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去江西九江公司的動員大會如期舉行。這次選出來的行管人員包括一名車間主任,一名會計。4名銷售和馬海波的父親馬國興,餘下的便是生產工人了。4名銷售除了一位是高總夫人的遠房親戚薑姚,其他都是業務平平的的中年業務員。
財務上的同事這幾天都在輪流宴請誌平。今天,“巢湖大伯”過來了,大伯說了一些鼓勵誌平好好努力,提高各方麵能力的話。大伯的一番話,讓部長他們感覺大伯不隻是來看誌平的,還是來給大家上課的呢。
中午吃過飯,誌行送大伯去賓館休息。進了房間,大伯讓誌平關了門,才正式說道:“你這一走,恐怕不容易回來了。”
說完,大伯就自顧自地抽煙。誌平半天沒吭聲,不知道說什麽?理想?愛情?錯賬,一個都不少,但一個也不能提啊!對於再回來不容易,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隻要自己業務能力足夠,財務,銷售都做過,隨便去哪裏都可以做職業經人了。他差點就憋出一句“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還是不說一句話。
“我也大概了解了你來公司的表現。會計業務能力一般,不算突出。文字能力比較強,寫過的稿子高總很賞識。但你要記住,你是做會計的,不是搞文學的。俗話說,賣什麽吆喝什麽。當然了,你現在申請去九江幹財務,工作量要少很多。你可以重新規劃好,自己以後該往哪裏走。”
頓了頓,大伯又說:“這麽多年來,我帶過的學生不計其數,你不算最差的,也絕不是最優的。在環湖,大家都認為我們是嫡親叔侄。具體情況,你心裏也清楚。
“我這個人呢,一向隻是錦上添花,從不雪中送炭。所有的對錯,自己承擔。有能力我肯定會拉一把,但明明有好端端的開局,被弄得一塌糊塗不可收拾,等我來雪中送炭,這種事我幹不來。”
老張會計說最後這番話時好像沒有主語,話無所指。但誌平卻覺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在刺他。老會計又點上一支煙,緩緩的吐出一口,誌平看到那蒼老的麵孔,像是看透了人間的鬧劇,但他還是要自己主演一出劇給老會計看。
最後誌平一句話也沒說,隻等老會計說了一句好自為之吧,就飛也似地逃走了。
這兩天,誌平很開心,感覺神清氣爽,對什麽事都鼓足了幹勁。他考慮很久去江西分公司,也終於塵埃落定,父母家人都知道了,連“巢州大伯”都說了那份湯清水利的話。
然而,誌平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朝著自己的夢想而去。誌平一開始認為,這是一個無法開口跟父母說的抉擇,猶豫再三,認為這話像是一顆炸彈,但最後還是眼一閉腳一跺地扔出來,然而“殺傷力”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大。
父母親遠比他認為的要堅強。承受能力遠超過他的預料。
相關的人自會說相關的話,不相關的人則自顧自地趕路,不會放下匆匆的腳步來多看他一眼。
誌平也有自己的目標,三年內拿到省財經學院的財務管理本科學位。營銷學偏管理和市場的書籍係統看一遍。
誌平覺得最有效的學習方法就是在工作中邊幹邊學,這就是他一直不習慣在一個大廠裏麵對錯綜複雜人事的原因。
他需要有充足的時間,獨立的思考,也學著在商業談判中運籌帷幄,把握主動權。誌平想到自己如此優秀還會在乎王歡爸爸對他們交往的阻撓嗎?
誌平被自己激情的信念充分地燃燒起來,他覺得自己就是那有為青年,是一塊尚未打磨的璞玉。他再次見到王歡時,這種高度自信的前瞻眼光讓王歡也深受感染,不禁對誌平深深崇拜起來。晚上,他在王歡房間的時候,王歡送給他一幅字畫印刷品,是一塊透明玻璃上寫著“大鵬展翅”四個字。誌平很開心地接過來,覺得也隻有大鵬的淩雲壯誌能比擬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我會收藏好,放在那邊的書房裏。”誌平說著,緊緊地抱了抱王歡,心裏瞬間又湧出一絲不舍,但他很快就覺得“大鵬展翅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呢!那份兒女情長被風刮到十萬裏開外。
這天,吳鎮和亞飛邀請誌平去市裏玩一天,一開始誌平想過吳鎮女友也在,還準備帶上王歡一起去。但王歡要請一天假,動靜就大了。再者王大貴也隻是近期不再管他們了,並沒有同意,他們依然要認清王大貴連默許都算不上態度。
誌平感覺無形之中在跟王歡爸在打賭,她爸賭誌平隻要去了江西,這份感情就是微風也能吹散了。誌平卻在賭自己去了江西,銷售,財務上的學曆都有提升,妥妥的雙學曆,以後可以做最牛逼的公司的職業經理人,娶王歡還會在乎老王同意不同意嗎?
誌平從市裏玩了半天就直接坐車回浮槎,坐在車上,他覺得吳鎮已經沒有多少抱負了。吳鎮的女友,也隻是個鄉下妹子,並不肯說話,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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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平心中不禁感慨,讀同樣的書,進不同的工廠,遇到不同的人,導致後來的路截然不同。
他想起吳鎮以後娶了黃靜,在巢州安家落戶,也就是個在小小的巢州城裏待一輩子了,每天上班騎著單車,不尊重交通規則,到處亂竄,遇到交警便說一口方言,討好交警,別開罰單。
每天遇到的人和事,不過就是百姓的家長裏短,為五毛錢青菜罵的唾沫橫飛,為公交車上的讓座大打出手。忽然誌平覺得人生無限荒涼,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跟吳鎮說什麽話了,明顯覺得差距越越來越大,倒並不是自己比他日子好過。
相反,吳鎮以後的日子比他平坦的多,隻是他有顆飛翔藍天的夢想罷了。
二
誌平回到家時,見村東頭的大雁姐一家人在這裏玩。大雁姐和姐夫大虎一直在省城工地幹活,工地結束後,一家人總要來誌平家看看誌平父母。雖然他們不沾親帶故,但比普通村民關係親密很多。
母親和大雁在廚房裏做晚飯,爸爸和大虎兩個男人在客廳裏看電視。說的都是工地上的雜事。誌平很不喜歡大虎肥胖的模樣,每次總是挺著肚子占據半張長沙發。這次又說他們老板開著上百萬的小車,老板兒子要進私立學校,每年花幾十萬也要進。這些話在誌平聽來,都透著一股濃濃的世俗攀比的味道。父親很配合地聽著,讚許的點頭,仿佛大虎在有錢人的圈子裏,時間長了也成了有錢人一樣。
誌平感慨地想到,無論什麽時候,男人總是在乎權利和財富的,哪怕是虛榮的假裝也表現出對權力的渴望。
吃飯的時候,誌平從母親的神態中猜測父親沒有告訴母親去江西真實的原因,所以在飯桌上也就絕口不提江西的事,隻當是平平常常的一次回來。
吃晚飯大虎一家回去,父親上樓去了誌平房間,一坐下來,父子倆像是老朋友似的說起江西的事情。父親考慮,母親不能完全理解誌平去江西的選擇,所以隻說是公司輪流去江西一段時間。誌平聽了默默點頭,他突然很佩服父親處理事情的圓潤平和。
又說到誌平能嚴格控製自己不再有染指現金的機會,父親的心裏既失落又安慰,失落的是他不願孩子丟了總公司崗位去那麽遠的地方工作,安慰的是孩子大了,有正確的是非觀念,並且有那麽勇敢的決心。雖然對誌平的戀愛態度不讚成,父親還是認為早點成家是必要的,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完全可以全麵撒網,重點捕魚嘛!
誌平想到這個關於漁網的詞,不禁失聲笑了。父親仍然堅持說本來就是嘛,年輕時候精力旺盛,對女朋友就是選來選去,找最合適的呀。誌平在那一瞬間覺得父親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嚴厲的家長了,而是對他的選擇抱以足夠的理解和包容,簡直像是好朋友呢。那一刻,誌平想到,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也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父親遠比他認為的要堅強許多。
等會父親問他們什麽時候去江西,誌平說明天公司送行大會,後天就該走了。父親有些不舍,他忽然沉默下來,在心裏想兒子大了,如同鳥兒一樣向往藍天,他一把老骨頭的,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當初兒子上學,他隻是想要一份體麵的工作就好,兒子現在卻要去更廣闊的天地,哦,九江,是條很大的江嗎?他一次也沒去過,父親坐了一回,困意趁著酒勁上來,便下樓睡去。
誌平卻久久睡不著,風吹過窗前的桂花樹,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他關了屋裏的燈,透過窗戶看到一輪秋月掛在幽暗的天空。
今晚的月色好美,猶如誌平此時的心情,他有點想念王歡了,那個圓臉的胖女孩,不管是銀鈴般的笑聲還是清脆的說話聲,他聽起來都是一種享受。隻是他要奔赴南方的九江了,是江西最好的城市之一。人文曆史深厚,從陶淵明的采菊南山下到白居易的潯陽江畔夜送客,再到現代戰爭時期蔣介石的行宮,而建國後的1958年,半個月的廬山會議,更加讓那裏的曆史異常厚重。
九江哦,廬山!以後我要去你的身邊工作了,我將要在你身邊度過一個個春秋冬夏……
誌平帶著無盡的美好心情,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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