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一次是真的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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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又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周末,九江分公司的業務員都回來了,馬國興也從總部坐火車回到了九江。現在有趟列車經停德安,這樣就非常方便了,從總部上午出發,可以趕過來吃晚飯了。條件真是越來越好。
    做飯的吳阿姨備了一桌家常菜,有辛苦一個周的業務員都很期盼的紅燒肉,紅亮亮油汪汪用筷子一戳就爛。
    過年時老家帶來的醃芥菜,因為氣溫漸高,也腐爛發臭了。吳阿姨就用臭菜水蒸老豆腐,直到豆腐起來一層蜂窩狀的小氣泡,菜湯浸泡好久,味道透了,真是千裏飄香!吳阿姨小心翼翼端上飯桌,飯廳四周,臭味濃烈。
    飯局上的炒菜都放了黃亮的醬油,這樣一桌家鄉菜成了經典的“鹽重好色,輕度腐敗”的徽菜了。
    大家嘻嘻哈哈坐下來提快真奔每一道令人食指大動的家鄉菜。馬國興也說著總部的新聞和舊事,這種靠口口相傳的事情便多了些故事的精彩,卻少了些事實的真相。
    忙完報銷的誌平進來,聽到馬國興正繪聲繪色的說著關於一個關於醫院重疾的故事。在這個輕鬆的晚飯時分,誌平還以為在說的一個遙遠的往事。
    馬國興很認真的接著說道:“唉,我們幾個年齡相仿,都去醫院看過了,食道癌三期偏晚了。”
    大家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東拉西扯,突然聽到王大貴得了重症住院,而且是食道癌晚期,大家一下子靜默下來。
    誌平更是連呼吸都細了下來。馬國興很享受底下人鴉雀無聲的仰臉聽他說話的感覺。自己也早已沒什麽重磅的消息能收獲如此好效果了,他接著又說道:
    “老王很悲觀,我們去醫院看他時,他一臉徹白,看著怕人,思想有負擔,他也吃不下什麽東西。這人呐,一查出來,那就是晚期,一到晚期就活不長了,整天愁眉苦臉的,老王也在考慮他女兒的事呢,小王和小應兩個估計要趕在老王閉眼之前把事情辦掉了。”
    燒飯的吳阿姨怪責馬廠長怎麽還能笑嘻嘻的說了老王要死的事。馬國興笑笑說:“哪個不死呀?活100年,別人都死光了,剩你一個人,也沒人陪你玩,還不是孤單死了。”
    沒病沒災的馬國興,輕鬆詼諧的笑談生死。然而,誌平心裏卻震驚的不知道往嘴裏撥飯了。隻一下一下用勺子空空裏做著吃飯的動作,他終於意識到失態,又放下湯勺,埋頭呼嚕呼嚕裏喝著連湯帶水的米飯。
    眾人目光都望向誌平,又望望馬國興,馬國興才覺得自己有些冒失,便歉意的望著誌平說:“我以為你知道呐”。
    誌平搖搖頭,並沒說話。他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很認真的吃起飯來。接下來大家都沒怎麽說話了,唏噓歎息一回,很快大家吃完飯紛紛去水池邊洗碗。
    一盞幾瓦白熾燈在水池邊泛著朦朧的黃光,初夏時分的飛蟲繞著燈打轉,像是在誌平腦袋裏嗡嗡叫,誌平迅速衝洗幹淨飯碗,放進自己的小櫃子裏,就出門了。
    薑姚和老黃跟在誌平後麵也出了門,業務員鍾大哥早早打牌去了。人間的悲苦歡樂不盡相同,有人飯後散步去,有人打牌,而誌平則像是一頭疲憊的老牛走在向晚的薄暮裏,滿腦子亂哄哄的故人故事。
    老黃本來準備去馬路對麵小黃家的,但在飯桌上看到誌平的神態和掩飾,他還是掉頭跟著薑姚去找誌平了。
    誌平沿著小公園慢慢地走著,夏日的夜晚,青蛙呱呱叫,那是求偶的歡唱,還是生命的張揚?誌平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稻田裏蛙聲一片。誌平看到後麵來了兩個黑影,知道是老黃他們,便站住了。薑姚裝作偶遇的神情,驚訝的問:“張會計也在這裏啊,我跟老黃在散步呢,我們一起走吧!”
    誌平不便說什麽,他們三人走了一段路,卻都沒說話。走到籃球場時,誌平說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老早就聽說了,隻是我不相信是真的,現在我一個人調整一下自己,唉,其實我離開環湖總部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薑姚上來拍了拍誌平肩膀,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說道你要堅強點,以後你再回頭看看,感覺就很好笑。
    誌平說聲謝謝,老黃見誌平確實需要一個人靜靜,便說:“那我們就先去玩了,你坐在這裏安靜安靜。”
    二
    薑姚和老黃便穿過籃球場,往棋牌室方向拐去。剩下誌平一個人安靜下來後,他腦子裏在飛快的轉著,想到他和王歡的結局,真的如小莫曾經勸他時說過的話,早早放手,不要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又想到過年回來的火車上,他第一次聽劉經理說小應,就想提醒劉經理說話靠譜點好嗎?小應是什麽人,他不了解嗎?小王,他就更了解了。
    然而事實卻是,他認為最不可能的人,做了他永遠不願相信的事。
    想來小應和小王的很多事都不避諱小莫他們,總廠裏的人全部都知道,隻有誌平一個人在九江努力的實踐著曾經的諾言,他努力學習,要自學完管理學本科的所有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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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時覺得小王不跟他玩,也不在乎他的承諾了。那些狗屁的承諾啊。
    這猶如兩個用力拔河的人,突然一人放手了,另一個非四肢朝天仰倒在地上不可。
    誌平靠在椅子上,回憶著近半年來,他們的關係一直停在見麵不得,又陪伴不成,隻能電話聯係,然而電話卻越來越稀少,終於再電話裏也不願意多說了。
    這種矛盾痛苦持續好久,去年過年回去,他爸的盛怒哭泣讓誌平既傷心又悲憫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他徹底放下來了,未來肯定不能再跟小歡牽手了,想到這裏誌平一陣揪心的疼。從聽到這個悲傷的消息後他一直強忍著不哭,現在一個人在寧靜無人的操場涕淚長流,無聲哭泣。
    過了很久,誌平才平複心情。想到自己剛才為了讓薑姚他們放心,他故意說老早聽說過了,其實隻有小莫老早提醒過他,而當時卻根本不相信。
    小莫啊小莫,你也許你早已看出端倪,為什麽不原原本本告訴我呢?誌平對這個殘忍的結局感到絕望,對自己一個人身在外,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他的人出出主意,他還要強顏歡笑,在別人麵前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誌平腦子裏不停的琢磨著這場變故最有可能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去年元旦那次?還是托應達照顧小歡?他突然想到小應那時一直問他有沒有睡過小王,現在看來也是早有預謀了。
    然而小應又何必那麽鼓動他去市裏買房,讓老王能接受他是浮槎人。
    誌平想不明白,越想越亂,然而卻想起來有一次去樂平出差時遇到的一件事。
    那時他每天都在盼望著王歡的來信,有次站在報刊亭前,對著一本讀者雜誌封麵看半天,就因為有幅女孩的照片,誌平莫名的覺得畫中人的眼睛,嘴角和王歡有幾分相似。等他明白過來時,已錯過了第一趟去往樂平的班車。他於是買下那本雜誌,等下一班車過來。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他坐上了開往景德鎮途經樂平的大巴,車在路上飛快的奔跑著,誌平厭倦了窗外的山野景色。
    這時候也不知道車到了哪裏,上來一個女孩,打扮的看不出實際年齡,豔紅的嘴唇,粉白的臉蛋,紮個一搖一擺的棕色馬尾,眼鏡沒戴,卻當成頭箍別在額頭一縷黃頭發上。一件緊緊裹在身上的小牛仔服吊在肩膀上,露出一截白白的腰來。女孩個子不高,鬆糕鞋卻足有十公分厚,走起路來左顧右盼的,小馬尾一顫一顫地往誌平這邊的空座位走來,誌平坐在最後靠窗位置,女孩便挨著誌平坐下。
    她一過來,誌平便聞到一股很濃的香水味,刺激了誌平朝她多看一眼。女孩坐定後主動問誌平去哪裏
    “樂平”
    “哦,我也是去那裏。”
    誌平不接話茬,他轉過身向著窗外看出去,遠山的映山紅一片明豔燦爛。但他轉身時屁股碰了一下女孩的大腿,誌平立馬挪開身子。他沒想到女孩的大腿也跟著移過來,誌平便逃無可逃,屁股被女孩大腿抵住。兩個陌生的異性身體靠在一起,誌平自覺的熱血洶湧。女孩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微微笑著朝誌平瞅了一眼。
    那一刻,女孩像是個打架贏了回來的勇士,騎在牆頭吹著口哨,響徹夏日的天空。
    這一幕是誌平小時候同村的大頭經常欺負他時,總是騎在牆頭吹口哨。也就在一刹那,誌平猛地抬起屁股,一下子坐在女孩腿上。女孩吃了一驚,她盯著誌平說著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問:“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
    誌平一句話也不說,伸胳膊就把女孩的頭攬在懷裏,女孩小聲的說:“哥哥,別,別啊,我會喊出來的。”
    誌平始終眯著眼睛,緊緊的按住女孩的上身,他要牢牢的控製住這個風情萬種又豔俗撩人的小妖怪。
    好像沒一會車子就進了樂平站,誌平站起來拎著包就往外走,女孩跟在後麵像蔫了似的,再也不敢張揚了。下車時誌平仿佛聽到售票員在鄙夷地說現在的年輕人喲,都搞不懂。
    出了車站,女孩還在誌平後麵問:“你喜歡我嗎?”
    “我有老婆了,但不是你呀。”說完誌平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覺得無比輕鬆爽快。
    這件事情過了很久,他都沒跟王歡說過,那時他想自己之所以對那個女孩伸手逮住,是因為他對王歡思念太深了,也太苦了。
    那些洶湧的思念在內心翻江倒海,當他抱住那個陌生而豔俗的女孩時,瞬間覺得輕鬆了許多。
    今天誌平又想到這段往事,覺得王歡也同樣遭遇兩地相思之苦,這時小應就趁機而上了。
    三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早已鑽進魚鱗般的雲朵裏,大地一片朦朧,隻憑才慢慢的從椅子上爬起來。初夏的夜晚涼氣襲人,他長歎了一聲,將前塵往事都折疊好,揣進衣兜裏,再也不會拿出來了。誌平心情不再壓抑,感覺輕鬆不少,邁步向辦公樓那邊走去。
    誌平回到二樓的走廊時,看到天台上坐著兩個黑影,他走過去才看清是馬國興和車間黃主任坐在天台上,有一句無一句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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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國興見誌平回來便上前關切的問沒事吧?黑暗裏,誌平慘然一笑說:“沒事,能有什麽事啊?”
    “哎呀,那就對了嘛,小王有什麽好呢?個子不高,一看就沒什麽優勢的。”
    誌平覺得馬國興說的不錯,細細想來,小王矮小的個子,除了人活潑點,其他真沒什麽優勢呀。身材更不能比馬海波了,連馬海波他都能說不要就不要,這個小王也不算個什麽了。
    於是誌平回房間“砰”地關門睡覺,夜裏誌平還是驀然驚醒,渾身一層細汗,感覺晚飯沒吃,餓的難受。想到辦公室旁邊還一箱康師傅方便麵,便起來泡碗方便麵吃。
    方便麵真是個好東西,誌平記得在學校的宿舍裏泡一碗麵放在那兒,湯被同宿舍的人悄悄喝掉,又加滿水,最後自己吃的麵都索然無味了。
    在總部跟王歡一起時,也是半夜吃方便麵,王歡怕辣,卻偏愛酸菜味。
    回家坐在火車上時,他中途會泡一碗麵,晃晃悠悠的端著麵碗,穿過擁擠的人群,好不容易走到座位上,泡麵熟悉的香味四溢開來。車間黃主任說,就怕聞這個泡麵味道,所以連忙走開。誌平心裏卻鄙視地想,員工坐車回家,公司算出差,中午補貼15元餐費。黃主任不吃泡麵,說是怕聞方便麵味道。那火車上十元的盒飯,又為什麽舍不得買?躲在車廂裏過道上啃帶來的蘋果,就為省下來15塊錢嗎?
    年輕的製品總是思維偏激,不肯容忍別人的辯解,哪怕是礙於麵子的說一點點的謊話也不行。猶如他總是瞧不起馬國興的能力平庸,鄙視劉新兵的工於心計,但又特別佩服薑姚的大氣和能力。
    誌平喝完最後一口麵湯,打個飽嗝,滿足地躺下來,感覺天地都是他的了,才不願意為了王歡的情變做一絲絲傷感的哀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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