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火車站裏沒有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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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節如約而至,大年三十誌平才騎車回到家。
妹妹帶著男朋友也來了,幸福的時光像綻開的花朵。誌平看著一家人圍在燈光下打麻將,誰也沒提那個半死不活的瓦廠,一家人都在大聲地說笑。
誌平就躲在書房裏看一本《逃亡日記》,說了一個銀行主任挪用了數百萬的存款後,精心設計了很多逃跑路線,成功逃出新疆,一路步行,騎單車往東南而去。他沿途經曆常人難以想象的各種困難,以致被貴州警方逮捕時,輕鬆地說:“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然後就呼呼大睡一天。
誌平看完後讚歎作者用細膩的筆觸寫出逃亡中途經的地域和遇到的人物,誌平很喜歡內心活動的文字。他忽然想到自己此時還是自由的,雖然創業失敗了,但也並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一切都說不定呢!相比那個一路逃亡克服種種困難的家夥,他又振作起精神來。
二
第二天一大早,他騎車帶上曉月去亂石澥過年了。雖然今年沒錢,但過年的禮數卻一樣也沒少,兩個年輕人拎著大包小包,把車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路直奔湖濱鎮了。
無辜的好心情,又無可追溯的糟糕心情。曉月不想問誌平怎麽年前悶悶不樂,而現在卻又突然的開心不已?反正回娘家,她自己也開開心心呢!
他們很快便到了湖濱,兩邊是熟悉的村莊小路,然後看到環湖集團高大的辦公樓。
誌平覺得這一切都太熟悉了,又都很陌生,隻憑半步也不想邁進去。到了村裏,誌平又是一副派頭十足,風光滿麵的模樣。
他不想讓別人輕視他和曉月,更加不願意讓別人說他們在瞎折騰。雖然呂嬸和陳叔心裏都清楚,他們做瓦虧了,但具體怎樣又是不明就裏。或許他們永遠不會詳細的問清楚小月和誌平到底都經曆些什麽?反而讓誌平覺得十分的自由,要比在老家更加感到心情舒暢!
誌平買了一台便攜式cd機,小小的光盤放進袖珍的cd機裏麵,戴上耳機音樂就是在劇場一樣的空靈回蕩。
這兩天,曉月就戴著耳機攜著cd機去串門,一副小日子過的有模有樣,有時中午飯也不回來吃,那些村裏的小姐妹們也都有空聚在一起了。
晚上曉月回來告訴大家說小峰大哥在廈門鞋廠招人去打工呢,誌平不明白誰是小峰,如何招人的事?聽到呂嬸跟曉月一問一答半天,他才明白小峰和大哥在廈門鞋廠打工很多年了,小峰大哥從門衛保安做起,現在是一個小工廠的生產科長了。他今年春節回來便幫廠裏招合適的工人,男女不限,工資3500保底。曉月說到工資這麽高時,呂嬸便很開心,她覺得孩子們既然瓦廠辦倒掉了,那不如兩個人都去廈門打工,過年回來還有好幾萬呢,總比辦廠吃苦受罪要強。
“也對哦!”誌平對廈門產生莫名的好感,如果他和曉月都去,開支會節省很多,一年能掙十萬塊錢,還有是他固執地認為沿海發達地區的是創業樂土。他甚至不認為自己瓦廠的落魄是因為質量問題和市場問題,他想如果在沿海城市,那就未必會這麽艱難了。
所以對曉月想去廈門,他內心是支持的,隻是他不能跟她同行,他必須留在家裏等所有的瓦處理完,還要把天健姐夫錢還上,才能安心離去。
小弟一直沒說話,隻聽母親和二姐在說,他最後問道:“不可以一起去廈門打工,賺錢回來還債嗎?”。
曉月一聽驚喜地說:“對哦,老公,我們一起去吧!”
誌平看了曉月一眼,那意思是他必須把後麵的事處理妥當了,曉月便沒敢再堅持下去了。
在一起這麽久了,誌平從沒有聽過曉月說過完整的話,更沒有在意過她的表達,或者對她的任何意見誌平都是一樣的嗤之以鼻。
誌平內心也覺得那個瓦廠他實在放不下,有那麽多激情又那麽多失落的地方,太不容易說斷就斷了的。
他跟曉月父母說定兩人暫時分開,如果瓦廠不行他就立馬去廈門;如果曉月打工並不順利,也可以回來繼續做瓦,這樣也是留著退路嘛。
這個結果理所當然,大家很晚才睡去。第二天上午曉月帶誌平開開心心的去小峰家報了名,小峰也把現場具體情況說了。他重點說了那邊的工資比家裏高,廠也多,有技術的人可以選擇待遇福利好的廠。至於曉月能不能做下來,他也不敢保證,他看到好多女生都在那裏做流水線。生產工人沒有學曆要求,隻要肯加班幹活,一個月不休都有5000塊錢工資了。
誌平倒沒有太關注工資多少,他覺得有利和不利的都考慮過了,現在準備著過完年就走唄!
曉月回去告訴了呂嬸,她決定跟小峰一起去廈門了。她要加班幹活,爭取拿到5000一個月。呂嬸驚訝的問:“這麽高呀,那還是打工的好喲。”
曉月像是領到了5000塊錢工資似的那麽高興地說:“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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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平在心裏覺得曉月像是個見風就是雨的孩子。吃過午飯,曉月便催了誌平回家去了,她要把衣服收拾好,初八一早她就要去火車站坐那趟去廈門的火車了!
誌平媽則有些擔心,她也不知道廈門有多遠,但她聽說在大海邊了,坐火車要兩天一夜。她就覺得要爬多少山,過多少河才能到達的地方啊!她悄悄的問誌平:“你放心她去嗎?”
“一個女孩子那有什麽好擔心的?”誌平對母親的擔憂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母親的操心是杞人憂天。初六初七跟曉月在一起時,誌平沒覺得馬上要分開,隻當是跟平常的日子沒有區別的。
從早到晚吃飯睡覺,曉月對於他更像是個熟悉的同事。初八一大早,曉月按照跟小峰聯係好的,下午兩點在巢州火車站見。
於是她催誌平騎上摩托車,拉著曉月和一個行李箱往巢州火車站飛馳而去。對於去廈門,曉月一直都是開心激動的,隻是現在她坐在摩托車後麵,忽然歎息說:“廈門好遠吧?”
“我也沒去過呢?”誌平邊開車邊說
“他們說火車要跑兩天一夜啊!”誌平聽曉月這麽說,又覺得曉月像個孩子,他沒再顧及曉月的歎息,便說:“都到這個點了,還說什麽呢?要去就去唄!”
誌平隻顧著抬頭騎車,就這麽一路翻過萬山,到巢州了。
誌平趕到火車站時,看著小峰他們還沒來,便在樓下超市多買了些方便麵和一些零食。他想著,兩天一夜的火車還有好幾餐呢。
曉月扒在窗戶上往站台那邊看,誌平告訴她去那裏安頓下來後就給家裏打電話報,平時多加班幹活,空了就多買幾張電話卡,有時在外麵打ic卡電話比用公用電話方便。
曉月像是一個聽話的小女孩,她看到誌平身上帶來的cd機,望著誌平想把cd機帶到廈門去。半天她終於小聲的說:“這個我想帶上。”
誌平愣了一下,說那邊都是集體宿舍,這麽貴重的東西會被偷的。然後就看也沒看曉月,自己又聽起張學友的歌來。
“老公,等你快點把瓦賣掉,你就去,我們去外麵租個房子住。小峰說好多夫妻都住在外麵租房子住了,”
誌平關掉cd望著曉月說:“我留下來處理瓦和粉子,也許還要做包裝箱,以後都難說。”
曉月倒有些迷茫了,她覺得一切都在變化,廈門打工也許都是暫時的呢?
看看時間都兩點了,還不見小峰,曉月突然說了一句,“怎麽小峰還沒來哩?要麽我不去了!”
誌平便掏出手機來給小峰家裏打電話,小峰媽媽接到電話說小峰早就走了,怎麽了?
誌平驚訝的問:“早走了?那我們沒找到他們呢”!
“嗯,去合肥的,他爸送他們的。這時誌平才明白小峰和他哥兩個人去合肥火車站坐車了,他心裏便有些疑惑了。說好從巢州一起走的,怎麽去了合肥呢?
好在他們買的票都是這趟車,等這趟車到巢州站時,曉月拎著行李箱,依依不舍地穿過檢票口,又下了地道。
誌平在候車廳裏看到穿著淺黃色線衣的曉月又出現在三站台那邊,寬大的行李箱靠在身邊。
等車停穩,曉月便在列車員的幫助下用力把行李拽上,誌平看到曉月進去後就很瀟灑的轉身走了。他平時沒覺得曉月有多重要,隻是此時他除了有種自由的快樂感覺,又覺得其實曉月在身邊也挺好的。
三
看門的老陳已經越來越古怪了,現在整日大門都不開,隻開個小門,容一個人進出。誌平過完年就一個人安靜的躺在空空蕩蕩的廠裏,曉月有時候會在宿舍用電話告訴她廠裏的工作生活狀態。
有天晚上誌平又接到曉月電話,聽到曉月開心的笑。那時候誌平想到戀愛的時候,曉月躲在家裏跟誌平兩人煲電話粥,那個時候就是這樣開心的笑聲。隻是現在她叫誌平老公。
“老公哎,我今天做品檢了。”
“你不做車操作工了?那品檢需要學曆高,你能學會嗎?”誌平問。
“很簡單啊,師傅帶著告訴你哪些是合格的,哪些是不合格的,然後你數一下這個班組今天做了多少雙鞋就好了。數數還不會啊,你真是太不了解你老婆了!”
誌平聽到曉月嬌嗔的責怪聲,想到曉月不在車間裏做那麽累的活,就滿心歡喜的告訴她:“好好做吧,等有機會他也過去。”
曉月又告訴誌平,這裏還是女工更受歡迎。大多是小學沒畢業,像他這樣就不錯的了,她現在是跟三個女生住在一起的上下鋪。晚上不冷,這裏的白天有時候都穿單衣服了,要比家裏暖和多了。她都可惜沒帶裙子來呢,說現在不做流水,可以穿裙子呢?
曉月又響起銀鈴般的笑聲,兩人常常通話,但長途話費很貴,都舍不得說太多。隻是誌平又很想聽曉月的聲音,覺得格外好聽,有時看到曉月電話過來,他就摁掉,用手機撥過去,再多聽一聽曉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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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正月,所有的工作都進入正常了。誌平騎著摩托車到處轉悠,每一處村莊有新蓋的房子他都會停下來,問是蓋什麽房,用什麽瓦。如果是水泥大瓦,他便立馬上去推銷,找房東推薦菱鎂瓦。這時候誌平思路特別清晰,他找到每個鎮上的輪窯場,了解輪窯場的經營狀況。
誌平發現一條規律,經營很好的窯廠大多需要換瓦,而這樣的窯廠都是效益很不錯的。而同時,相鄰幾個鎮上的幾處輪窯廠都是門可羅雀甚至雜草叢生,一看就是快要倒閉的狀態了,隻有一兩個工人住在這裏。
生意場上的慘烈競爭在這裏也體現的明明白白呢!
這天誌平騎車到西河鎮附近,再右轉一條大路,就是通往湖濱鎮的了。誌平看看天氣尚早,春天的時候,下午的太陽還高高的吊在西天,他便掉頭順著大路慢慢的往湖濱那邊轉。
誌平剛騎到沒多遠,見西河橋頭那塊空地上有一堆鹵片。他很好奇,走進去一看,原來是薑總的板材廠,三間屋子和一片空場地上隻有幾個工人在幹活,卻沒見到薑總,院裏一個立式攪拌機,在吱呀吱呀的慢慢地轉,裏麵是氧化鎂粉和鋸渣。
一個穿著移動公司夾克衫的中年大叔正站在攪拌機邊上看漿料,誌平在空蕩蕩的院子裏轉了一圈,問蹲在地上幹活的工人,他們薑老板呢?工人頭也不抬地說,有事打電話,他在合肥很少回來的。
誌平便給攪拌機邊上的中年大叔遞了一支煙,告訴大叔這鹵片就是薑總上次在他家拉的。大叔驚訝地的停下攪拌機,慢慢的聊起薑總來。
原來薑總去年拉了貨回來後,就把早年淘汰下的大屋全部租下來,準備大幹。但好幾次做的板子太軟了,又不知道什麽配比濃度,隻好慢慢摸索,壞了很多板材,又讓工人打碎了再利用。現在他讓大叔做隊長,大叔笑著搖搖頭,滿臉無奈奈何。
誌平微笑著聽他說,大叔吸了幾口煙,又問誌平,聽老薑說你是專門學這個的呀,他想讓你過來做技術指導?
誌平不置可否的笑笑。他現在正在想辦法處理那三千塊瓦,至於以後的路到底怎麽走,也說不準了。
薑總什麽時候來?大叔也說不準。
“有事他就天天來,沒事就一個星期不來一趟。”
“那車間管理呢?統計發貨人呢?”誌平問。
“讓我統計,我每天晚上電話跟他說一下,我們是做一天休息三天的,都是打零工。”
大叔最後歎息的說不好幹啊,老薑是聾子不怕雷!
這時,工人們已做完了一鍋料,大叔又開始忙起來。誌平便告辭,騎著車上了大路。
他看著太陽快落山了,便掉頭往回走,想到包裝箱生產倒也不複雜,那些料子比起大棚架菱鎂瓦,就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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