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離婚

字數:6480   加入書籤

A+A-


    一
    那天的晚飯簡單清淡,飯後大家都心知肚明,並沒說太多的話。隻有大月輕聲地笑著說今天中介給她介紹要涉外陪遊半個月的事,她大聲地嘲笑著那個中介的稚嫩,還不如過來給她公司做推廣。誌平對大月到底在做什麽行業就更加懵逼了。
    陳叔躲在房間裏看電視,母親帶著曉月下樓去逛超市,大月像是累了一天,說洗個澡就想休息了。誌平一個人坐在客廳發呆,曉月眼神恍忽流露出一絲難受,她想問誌平不下去嗎?但母親又用力拉了拉她,像是娘倆有什麽體己的話要講。
    曉月出門時還不忘回頭看了看誌平,誌平盯著客廳裏寬大的電視,兩眼茫然空洞。
    呂嬸帶著曉月從超市的服裝區逛起來,細細的說這衣服曉月穿的如何好看,那件衣服穿的又怎麽合身?但曉月像是很不耐煩似地敷衍著她,說:“媽你別講了,我會看的。”
    呂嬸對女兒的心裏很清楚,她無奈的歎息一聲:“雖然如此,都會過去的。”
    然而就是呂嬸這一句歎息,讓曉月情緒一下子崩潰。她愣愣地盯著母親看,然後大聲的說了一句“不會過去的”,就快速地離開服裝區朝著出口走去。
    呂嬸在後麵驚訝地看著望著曉月的背影問:“小月,小月你要去哪裏呀?我們還要去看音樂噴泉呢?”
    曉月不說話,她快步走出超市,站在門口看著燈光下的上海街頭。夜色正濃,紅男綠女的身影一對對走過,她忍不住一陣陣的揪心的疼。
    母親追上來,讓她別回去,別回去。她厭惡地問母親“我什麽時候說要回去了?”
    “那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兒吧?馬上有音樂噴泉了,紅的綠的紫的好看的很呢!”
    曉月搖搖頭說想安靜一會,呂嬸沒再阻攔,隻默默的跟在女兒後麵,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公園一處幽靜無人的地方。
    曉月坐在那裏,麻木地望著遠處幽暗而開闊的水麵。這裏很安靜,晚風從遠遠的水麵吹過來,很涼爽,仿佛把她大腦裏亂糟糟的想法吹得幹幹淨淨,一絲不留。
    曉月仿佛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那是在遙遠的廈門了。想到廈門,她就一陣心裏發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避自己在廈門給誌平造成的傷害。那傷害有多深呢?她從來沒體驗過,但就在今晚,此時此刻, 她隻要一想到誌平光光的躺在大姐身邊,她就痛苦的垂下頭來,這是多麽錐心的疼痛呀!
    她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明天就要帶著誌平逃離上海,就像誌平那天晚上帶著他逃離廈門一樣的倉惶。
    有此時曉月才覺得自己虧欠了誌平太多太多,可自己對誌平的傷害,又何止是誌平,難道誌平公婆小姑們就不痛苦嗎?
    她突然羞愧難當,如果自己能贖罪,自己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可說這些有什麽用呢?自己當初那麽瘋狂的跟著姓王的在一起,可憐的誌平卻踏踏實實的痛苦了兩個多月,而此時她一個晚上也受不了啊!
    受不了,她也要受呢,誰讓她有錯在先呢?
    不知過了多久,曉月感覺身體發冷,才想到夜已深了,呂嬸卻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打起盹來。
    曉月走過母親身邊,呂嬸才慌忙地起身說“曉月啊我們回吧?”
    “嗯!”
    曉月疲憊地回到家門口,卻一不想進去。她不想看到誌平,卻又著急地想看到誌平。誌平開心嗎?那她就要難過死了。誌平難過嗎?又怎麽可能?反正就這一次了,隻要滿足公婆的意願,以後就永遠永遠地翻過去吧?
    曉月站在門口半天才進來,她想讓誌平準備好,她再進去,否則自己即使看到一絲一毫也會讓她難受不已。
    然而一進來,她看到誌平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仿佛她是出門扔了一趟垃圾,誌平還一動沒動。她心裏疑惑,便走過去挨著誌平坐下。
    誌平就伸手拉過曉月,默默的隻是繼續看電視,是周汝昌在講《紅樓夢》,三百多年前的男女私情說得讓人驚心動魄。
    曉月不想問誌平,她隻是想著自己該把手放在誌平手心裏久一點,讓誌平覺得她仍然是他唯一的人兒。
    可她實在不喜歡電上沒牙齒的老教授,興致勃勃的說著哥哥妹妹。她起身去廁所那邊,聽到母親和大姐在嘀嘀咕咕,便用心去聽。沒想到母親伸出頭來笑嘻嘻的說“就是個傻子,什麽事也沒有。”
    曉月疑惑,又迅速回到誌平身邊,想問終於還是忍住了, 她要跟誌平回賓館再細細問吧?
    二
    “你們到底有沒有?”小月開門見山,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沒有啊!”誌平很平靜的回答。小月疑惑問怎麽回事呢?
    “這事很難說的,我心裏排斥,讓我脫去褲子比殺了我都還難!”
    曉月便忍不住笑了,他心裏憋了一晚上的難受,在剛才這笑聲中徹底鬆弛下來,她也完全嚐到心愛的人出軌後揪心的疼痛了!
    她不禁為自己的過錯後悔,為誌平曾經度日如年的折磨而難受落淚。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淚水一旦滑出,她就止不住了。想到今晚,雖然躲過一劫,但沒有誌平的孩子,公婆又豈能放過他呢?那接下來明擺著還是要分手的。曉月便絕望地任淚水長流,她覺得誌平真要是跟她分開了,那也是她償還自己在廈門的過錯吧?
    誌平抱著止不住淚水的小月,半天才勸她道:“別哭了,你這樣哭下去我也難受。再難的事都過去了,我回去跟父母說去,等大姐懷上了,我們就再來一次,讓父母相信孩子是我們的。”
    小月搖搖頭,又點點頭。她心裏難受的哭泣,並不是因為誌平去了大姐的房間。可又聽到誌平說,等大姐懷上了,再來一次,他又忍不住點點頭。
    是啊,如果老天開眼,那大姐就該懷上一個吧,她們的未來還有盼頭呢!
    兩人又抱在一起,彼此像是失而複得的寶貝,誌平又把曉月的淚水吻掉,才安安心心睡去。
    帶著一絲希望,兩人第二天下午就坐車回巢州瓦廠了。
    然而一回來,母親就責怪他們出門怎麽這麽久,她不就是回趟娘家嗎?有什麽好瞞的。
    那一刻,誌平對母親厭惡極了,恨不得上前跟她大吵一架,但他想到現在一出門,所有的事情都依靠父母打理了,他又如何逞強呢,隻能乖乖地聽話?
    然而,根本的問題沒有解決,拖延問題在母親麵前並不能把問題拖沒了,反而會越來越嚴重。
    一個星期後,母親又攔住兒子,當著父子倆的麵說了一番話:“我不會因為你們去了上海,就等著大姐懷上孩子啊,就不再追求這事。這事要分開說,瓦廠,我跟你爸會把全部精力放在廠裏,你能根據業務量大小調整自己,先把婚離了再找個合適的人家。”
    誌平不解地問為什麽要逼他離婚?
    “因為她家庭不合適,我們張家的孩子就不能要這種人來做媽。”
    誌平驚訝極了,他想到母親已經不僅僅是瞧不起曉月,而瞧不起陳家了,她都斷然不接受跟陳家有任何牽扯了!
    雖然一開始就瞧不起陳家,可那時他們尚且對曉月抱有一絲希望。可現在看來,曉月骨子裏流淌著陳家放蕩的血脈,這才是父母堅決逼他離婚的理由吧?
    誌平冷靜下來後沒法反駁父母,雖然他覺得此時的曉月比剛結婚時還聽話。他能接受犯過錯誤的曉月,甚至他認為不犯錯誤,不把愛情蹂躪一遍,那就算不得是真愛。但他沒有對父母這樣說,或者說了父母也不懂吧?
    回到房間,他又無法對曉月開口,隻唉聲歎氣,全無主意了。過了好久,曉月才說了一句:“你聽他們的話吧,我犯的錯誤我自己承擔。”
    誌平一時沒明白曉月這話是什麽意思,不解地追問,曉月才說:“你們一家人不能關係破裂,畢竟這個廠能掙到錢,所以我選擇退出。離婚,是我很難說出來的話,但離了對我來說就當是贖罪了。因為之前,自己到廈門後,實在不像話,在上海那一個晚上我都受不了,可我在廈門讓你難受了兩個月,天天熬的什麽日子呢?所以我選擇退出,讓你們家也平靜點。”
    誌平瞪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曉月發呆,他真沒想到曉月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而這些話也一定是曉月在心裏考慮很久了吧?
    那最後一句“讓你們家裏也平靜點”,尤其讓誌平感動。他們家總是不安靜的爭吵,第一次辦廠還沒倒閉時就吵,後來倒閉也吵,後來他接手老薑的包裝箱也跟父親大吵過,後來曉月回來了,看到 她穿著打扮也各種看不慣地吵。這次曉月斷然說選擇退出也是對這個家庭的放棄了,隻是不知道還會不會吵了?
    今晚誌平像是第一次發覺曉月的冰雪聰明和心地善良,隻聽曉月繼續說:“我確實書讀的不多,不會像你那樣能說會道,可我心裏明白所有的事情。我也喜歡裝作什麽都不懂,一臉崇拜的聽你說。隻是那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有時想想廠裏不賺錢的時候,你爸媽還能包容我們沒有孩子,但現在廠裏每年都能賺十幾萬了。你們本來就看不起我們一家人,現在更加瞧不起了,所以這才是我們走不下去的主要原因吧?”
    誌平驚呆了,他今年明顯覺得母親對待曉月不像以前那樣包容的態度了,現在聽曉月這樣一說,可不就是這個原因嗎?唉,看來曉月身在其中的煎熬才會有如此清醒的認識是吧?
    “最初一直希望你的瓦能賣好,盼望著糧食局的業務能把我們拉起來,現在終於有這麽一天了,可又怎麽樣呢?還不如不賺錢的好,或許這就是命吧?”
    曉月的話裏透著一股無可奈何的悲傷。誌平抱住曉月,淚流滿麵,不讓她再說了,很多事情曉月能感知到,但從沒說過。
    能感知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夠了,說不說出來又有什麽區別呢?
    三
    星期五下午,一周的最後一天辦公的時間,誌平和曉月去了民政局二樓的離婚大廳,也許是辦理最後一個離婚的了。工作人員見兩人都一臉愁容,他們見過太多這樣飽受婚姻折磨的臉,什麽話也沒問,直接拿了表格登記,然後收回結婚證改了個紅色的“作廢”兩個字。簽字的時候,誌平把姓名簽的歪歪扭扭,像是難過的撐不住要跌倒。曉月卻認認真真,一筆一劃的寫完“陳曉月”三個字,她對待離婚格外認真,仿佛如她所願,以此贖罪!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本棗紅色的離婚證三個銀白字,看起來那麽淒涼。誌平跟在曉月身後,一步一步離開民政局。到門口時他一回頭,那個拱形的門樓猶如墓穴,心裏就想到愛情真的埋葬了!
    二人走到巢州街頭,誌平問曉月下一步去哪裏?
    “深圳吧,那裏的工作機會多,再不行就去東莞做服務行業,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了。”
    誌平一驚,想到曉月還是深受大姐的影響。但曉月離婚後並沒有去上海, 他還是覺得曉月跟娘家人不一樣,算是跟他在一起五年有了本質的區別吧?
    誌平心裏劃過一絲安慰,又莫名的難過,他才知道有些事的結束,其實才剛剛開始。
    “你會給我打電話嗎?我這手機號一直不變,誌平望著曉月,幾乎有種可憐的乞求!
    “我如果回來,隻會去小徐家了。”
    誌平知道小徐嫁給本鎮上一個木匠,日子過得平淡而踏實。
    過了一會,曉月才說她回來能不能打他電話,要看情況了,他如果結婚了,那她就不打擾他了。
    誌平這才想到自己像是鑽進一片彌天大霧裏,被母親牽著一步一步離了婚,後來的路怎麽走呢?他會再組建家庭。
    那曉月當然不會再打擾他了。誌平最後一次看到小月消失在出租車裏的背影,她坐後排仰著頭,仿佛一路憋住的傷心委屈,終於可以不當著誌平的麵而痛哭一場了。誌平忽然一絲後悔,昨天該多給她2000塊錢的,讓她買個手機。
    他的號碼曉月能記得,雖然曉月那樣說過,但他還是期待曉月打過來。
    喜歡青春甜的要命請大家收藏:()青春甜的要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