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誌平帶著金俠在人民公園附近一家快捷酒店開了房，服務員剛轉身離去，金俠便一腳踢去，“砰”的關上門，就往床上一倒。像是一路的奔波辛勞，在此刻都有兌換成激動，開心，纏綿，胡言亂語……
    兩人溫存半天，也不知幾時幾分，那是忘了時間的痛快。覺得該吃晚飯了兩人才手拉著手，像是一對在水裏剛上岸的鴨子，搖搖擺擺的出了門。金俠對夜色下的巢州哪裏都好奇，誌平也極其認真地告訴她每一處地方的今生前世。
    他告訴金俠巢州有很多曆史典故，現在的很多地名都跟典故有關。比如巢父牽牛來洗耳池飲水的牽牛巷，洗耳池，都是上古的傳說。還有近代的鄉下人來這裏賣柴草的草城街，天河南邊那片專賣農具的樣巴街，這些比起北方城市僅僅隻有方位的東大街，西大街要好的多。
    “是啊，我也覺得巢州的是文化名城，很好呢！”
    兩人坐在一個老教堂外麵的台階上聊了很久，誌平想到自己的那些蹉跎歲月，才覺得現在的金俠是他心有所屬的人了。
    他們並沒有著急找飯店，而是穿梭在人流中，像是兩個本地人。金俠也學著巢州話，在煙霧繚繞的小吃攤前，指指這個說沒吃過，指指那個也說沒見過。隻是也不買，誌平不明其意，隻聽著金俠用巢州話說：“這個好多錢一碗？”
    那生硬的語調不僅讓老板娘好奇地打量她，誌平也笑得說不出話來。金俠拉著誌平就走，佯裝生氣地說：“你也笑我啊，我以後還要在這裏養老呢，你可別欺負我！”
    瞬間又轉為嬌氣可人的小女生模樣，誌平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放心，心疼你呢！”
    “這還差不多！”
    兩人又轉了一會，直到金俠看過那些菜都恍若吃過，最後才找到一家皖北地鍋雞。她笑著說從北方跑到南方吃皖北地鍋雞，也真是一邊折騰一邊開心啊。
    金俠很享受老板一家都是地道的皖北人，說話直截了當的幹脆利落，金俠用家鄉話隨意的跟老板拉家常。老板告訴金俠來吃的大多是老家人，他們隔三差五的來吃一頓，就是為了有個鄉裏鄉親的氛圍。
    金俠緊挨著誌平坐下，對誌平說多知道一些老鄉在巢州做生意，會對巢州有親近感，有時也可以想辦法做一些中草藥材。
    金俠說：“這地鍋雞店家用的食材配料都不同，味道各異，但有兩種藥材白芷和陳皮是少不了的。”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誌平驚異地問。金俠坦誠道：“我也聽別人說的，我認識一個老師離職了，就在黃山市一個小區附近開了一個地鍋雞飯店，但他飯店的生意不是主要的，他飯店邊上的名煙名酒店也是他開的。他飯店都是辛苦錢，但他開的名煙名酒可賺錢了，是飯店的幾倍！”
    金俠說到最後，悄悄的伸出五根手指。誌平驚訝的問：“五倍？”
    金俠點點頭，那一刻誌平覺得金俠更像是個生意人。如果不是知道她這次去蚌埠培訓，真猜不出她還是個老師呢？
    飯後兩人離開燈火燦爛的人民路又轉到快捷酒店那邊。
    回到賓館，金俠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誌平隻在電腦裏打牌。誌平正在忘乎所以的時候，金俠湊過來看誌平打牌，金俠說哪張牌出錯了，又哪張沒記住。說的誌平不好意思的笑笑說老師都是高手啊！
    “那是你對老師不了解，老師的空閑時間太多了，又不會手藝，或者是有手藝也拉不下臉來掙外快，都是指著死工資過日子。所以很多人都打牌，隻要第二天沒課能打通宵。”
    “那歡樂豆夠嗎？高手們從來不缺歡樂豆，隨便開一桌贏一牌就又有豆子了。”
    誌平聽著金俠介紹老師的日常，真是跟他們跑業務的生活截然不同啊！老師雖然沒什麽錢，但人生美好的享受他們都有了，而且出門還格外受人尊重，為人師表嘛！
    此時在他心裏，他也樂意說自己老婆是個老師呢！
    夜裏兩人餓了又下去吃燒烤喝啤酒，金俠很滿意，吃到打飽嗝才跟著誌平上樓。誌平心裏想金俠真能吃啊！
    二
    第二天，兩人起的很晚，金俠換上精心準備的衣服，化好妝又覺得不對，來來回回好幾次，不停地問誌平好看嗎？好看嗎？
    誌平真的挑不出來任何毛病了，但金俠還是不滿意。
    誌平隻好安安靜靜地趴在電腦前，直到快中午10點了，兩人才煥然一新地離開賓館騎車往廠裏去。
    陽光正好，微風柔和的深秋裏，誌平騎著摩托車，沿著寬敞的觀光大道一路往北。坐在後排的金俠，微風拂過，頭發像是在大湖裏潛水出來透氣的瞬間，一切都那麽舒暢。
    她現在完全想不起來那些曾經徹夜難眠的日子。她受過的苦，隻有老天能記得，所以才在這裏安排了一個張誌平，在不離不棄的等她吧？
    大湖岸邊的秋風和遠處的藍天，讓金俠久久陶醉。想到家鄉總是灰蒙蒙的，少雨而幹燥。她再一次想到老了來這個南方的小城和親愛的人在一起養老才是餘生的追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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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不自禁的把頭靠在誌平後背上，聽著摩托車發動機的嘟嘟聲，又或者是風過耳畔的聲音吧？她怎麽聽都覺得特別享受，猶如這潮濕而又有些腥味的湖水味道，那是魚米之鄉才有的味道吧？
    前麵的樓房漸漸多了起來，誌平放慢車速往西河橋那邊拐去。誌平遠遠地看到今天放假的瓦廠門口，一個熟悉的老者坐在屋前的空地上，跟關大伯說話。哦，那是小爺爺呢？金俠被誌平高漲的情緒帶動的有些莫名緊張。誌平騎著摩托車路過鎮上的店鋪時，他看到有人好奇地引頸觀望，誌平覺得自己像是凱旋歸來的將軍呢。
    車在瓦廠空地上剛停下，母親就迎了上來，看到身材高挑的金俠，打扮的時尚又年輕心裏就樂開了花，連聲說“辛苦，辛苦了！”
    誌平對金俠說這是媽，金俠便點點頭，她或許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叫媽媽，顯得太迫切了，那叫阿姨嗎？可自己就是奔著叫媽的目的來的呀！
    然而誌平母親一點也不計較，引著金俠介紹了小爺爺，誌平爸，關大伯一家。此時，金俠聽著誌平媽怎麽說，她就怎麽叫。誌平隻站在摩托車旁笑眯眯，連鑰匙都忘了拔下來，直到金俠見過所有麵孔。誌平才把車停好，兩人去橋上的辦公室了。
    關大伯的孫子覺得新來的阿姨格外親切，並也像往常一樣跟著誌平上去了，果然金俠很喜歡這個上二年級的男孩，拉著小偉的手問了學習的情況。
    很快母親叫開飯了，但金俠和誌平在上麵一動不動，她便樂嗬嗬的走上來推門。看到小俠和兒子坐在一張椅子上，兩人對著電腦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
    母親才笑嘻嘻的說：“飯都好了，你們早點吃，中午也好休息一會嘛！”
    兩人這才忙亂地關電腦，劈裏啪啦的鼠標和鍵盤的聲音，金俠突然站住問：“還有其他人麽？我怕哎！”
    母親回過頭來，笑吟吟地說：“沒外人了，就上午你見過的幾個人，關大媽也帶孫子回去了。”
    誌平卻隨口說了一句“金老師，可是跑過大碼頭的，什麽人沒遇到過呀？”
    金俠舉著拳頭在誌平肩上打了一下道：“滾”，！兩人嘻嘻哈哈下來了。
    屋裏的大桌子被抬到車間裏，車間那些做瓦的工具全部用塑料布蓋起來，這種煥然一新的環境讓誌平還以為在別人家呢。小爺爺坐上方，關大伯坐對麵，父母坐在一起，他和金霞坐下麵。
    母親春天種的扁豆，河埂上養的走地雞，都是農家地道的土菜，味道可比昨晚的地鍋雞美味多了。他看到金俠吃得停不下筷子，不禁有些可憐這些終日在城裏吃食堂的老師們，一年也難得幾次下鄉打牙祭吧？原來鄉下才是最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飯桌上，小爺爺問了金俠家裏都有些什麽人，以後有空多玩玩，也嚐嚐魚米之鄉的味道。
    金俠隻一邊吃一邊笑著點頭。氣氛愉快的午餐很快結束，金俠跟小爺爺他們一一打過招呼，然後去了橋上，繼續在電腦上看誌平玩過的遊戲，經常瀏覽的網站。她在不動聲色地關注誌平的信息呢！
    也許是對誌平媽的熱情感動了，金俠說老了以後在這裏養雞捕魚。
    誌平笑著說：“我都沒這個打算呢！”
    他然後便把這兩年的銷售賬本翻開來，每年的累計銷量讓金俠看，去年賣了三萬八千張瓦前年四萬二，今年目前為止4萬。銷量也就是平均每年4萬張，利潤3塊錢，也就是12萬的利潤，除了固定的開支，房租，電費，關大伯每年的管理費，滿打滿算5萬開支，每年純利潤也就是7萬左右。這樣再做個五年吧，也就夠了。金俠很驚訝地說怎麽就夠了呢？為什麽不做十年二十年呢？
    誌平淡淡地笑笑說，父母都老了。再說這些瓦都是耐用品，糧站用過後最少十年不會動，光靠更換數量有限。金俠聽了一聲不吭。誌平接著說：“等五年後在巢州買了房，房貸也還沒有了，手裏有還有個十來萬，巢州譙縣兩邊跑跑也很好看。
    金俠便又開心起來，仿佛五年後的規劃現在已然實現了。她也覺得巢州有套房，手裏有十萬塊錢，自己的工作超穩定，確實也很幸福滿足了。
    三
    第二天，誌平帶了金俠參觀了李克農將軍的故居，這段紅色間諜的曆史，30年代隱秘戰線上的“龍潭三傑”。金俠也說得頭頭是道，她還說到胡底是安徽舒城人，錢壯飛雖然是浙江湖州人，但夫人是安徽桐城人。想想那個年代，安徽人真是人傑地靈啊！
    誌平更加覺得金俠是有家學淵源的，她父親就是曆史老師。
    晚上母親又做了些菜，專等他們回來吃。然而，金俠卻說“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胖的沒人要了。”說完嘿嘿大笑。
    誌平卻望著金俠笑說：“開玩笑開得好生猛啊！”
    忽然憶起她手機聯係人有個叫“王八蛋”的同事，看來也真是讓金俠討厭吧？誌平從心裏喜歡這個口無遮攔率性而為的金大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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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金俠隻隨便在門口轉轉，看到在河灘吃草的水牛，也稀罕地用蘆葦輕輕地在牛頭上拂來拂去，牛的大眼睛便眨巴不停，還用耳朵擺一下。
    金俠都特別稀罕，覺得這麽近距離的看水牛，簡直就是在動物園了，忙著讓誌平給她拍照。
    誌平讓她牽牛繩，她就做牧童晚歸的快樂模樣，小心地看著牛頭。忽然老牛歎口氣，她嚇得撒腿就跑。
    誌平告訴她，這是老水牛經常這樣趕蒼蠅，金俠才又拾起牛繩，擠出笑容讓誌平拍照，眼神卻是盯著牛頭。那又想又怕的神態，讓誌平印象深刻。
    這世上有多少事是讓他們是既想又怕的呢？
    直到中午，他們才興猶未盡地回到廠裏，看到父母在安靜的等他們回來吃飯，誌平都有些驚訝。
    他記憶中，父親是個急性子，若在平時，父親早就會站在大河埂上罵罵咧咧，還不滾回來吃飯。
    但今天，父親特別安靜，坐在椅子上抽煙，見誌平他們回來，便起身拍拍屁股，關心地問：“你們玩的可累呀？”
    金俠開心地說“很好玩，忘了回家吃飯了。”
    誌平不解地說“就是老水牛，有什麽好看的？”
    母親卻替金俠說她沒見過嗎？北方人哪裏見過水牛這麽大的牲口，還這麽聽話，當然稀罕了。
    那一刻，誌平覺得母親該是金俠的知音了吧？都有相見恨晚的親切了！
    午飯後，金俠和誌平要回市裏了，計劃在城北那邊再看看樓盤。兩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樣，母親看了心裏是喜滋滋的美，她就朝金俠手裏塞了1000塊錢。
    還老家風俗，女孩第一趟來，父母會給見麵禮的。禮金的多少也體現家長對女孩的滿意程度，1000就是十分滿意了！
    金俠開心的收下一遝錢，母親也一臉滿意，她顯然在等金俠接受了紅包的寓意。
    母親又上前問她父母好，讓她父母一定過來玩幾天。誌平知道金俠還要回蚌埠學院，但他明白那是母親作為未來婆婆的一份情誼了。金俠客氣地作別父母，並讓父母在家好好保重，別太累著。那一刻，母親就認定金俠是個孝順的孩子了！
    兩人騎上摩托車，在母親的目送下消失在路盡頭。這段路誌平從炎炎酷暑走到大雪紛飛，他太熟悉這段路了，深夜回來閉著眼睛都能騎到廠裏。但今天，即便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他自己內心按耐不住的喜悅，然後用喜悅的心情看一切司空見慣的花草樹木，村莊河道，都是那麽的親切歡快。金俠更像是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在巢州的天空飛來飛去。
    下午他們去了半湯鎮，那邊是工業開發區，看到大片的廠房和規劃土地，路北邊是巢州唯一的本科大學，巢州學院。金俠很感興趣，覺得這裏環境真好，巢州學院依山而建，校園裏麵也是高高低低的山路，湯山環繞在學校邊上。
    周末假日許許多多的學生相約登高抒懷，誌平他們看過附近幾個樓盤便一頭紮進巢州學院的後山。生活在皖北平原上的金俠對連綿起伏的山地百看不厭，她又拉著誌平往山頂的亭子爬去。
    誌平卻發覺沿途樹下草叢裏有一些衛生紙不雅地扔在隱蔽處，金俠直撇嘴，誌平問為啥？金俠就在誌平頭上敲打，佯裝生氣地說“明知故問”，誌平這才明白，金俠理解那些揉成團亂扔的衛生紙，是男女私情時留下的哦，於是哈哈大笑。
    金俠見誌平大笑，便奮起直追：“你還笑，你還笑。”
    兩人一起玩到天黑，才回到市裏，在車站附近找了間賓館住下，明天金俠又要回去了。誌平自是萬般不舍，提議他們該去看場電影，金俠直搖頭，說睡覺休息，哪裏都不去了。
    直到睡下，金俠才想到自己的論文一個字也沒寫啊。明天回蚌埠就要交了，才想到這次來給自己的規劃是在玩的空隙完成論文，但玩的一點空隙都沒留下，她仿佛是個停不下來的陀螺。
    然而，這是多麽愉快難忘的兩天兩夜啊，至於論文就在回去的路上，先構思出來。下車就找個網吧寫吧，想到浩瀚的網絡論文，金俠不由地笑了，隨便東挪西借一下交差了事。
    這趟巢州之行遠比培訓重要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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